連上午的課都沒上完,葉書雪就被帶走了。
當然, 她的母親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學校。
所有人都看到, 葉書雪的媽媽來了以後, 第一件事就是先冷冷地打了她一個耳光。
葉書雪當時的臉色陰沉、眼神更是陰鷙得可怕,根本不像一個高中生。
她被帶走時所有人包括老師們都被她的那個眼神給嚇到了。
原本她們都有些不願意相信這件事居然會跟年級第二的葉書雪有關係的——雖然她的性格也有些高傲, 但跟聞昭相比還是好多了。
誰也沒有想到,她居然會是這樣的人。
魯米蘭是其中最震驚的一個,她沒有丟失過衣物, 也不知道葉書雪的任何事情,自然是要繼續在教室裡上課的。
可是就在校園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所有學生的心思都不在學習上麵了, 老師們也都沒有什麼辦法。
魯米蘭接下來兩節課都在跟莊顏交流。
莊顏收到了一封冒充聞昭的字跡寫的信、她又是報警人,自然也跟著一起去了警局裡。
聞昭和葉書雪她們就不用說了,當然還有學校的領導也在。
一直到坐上了警車, 莊顏才真正去仔細看了看葉書雪的模樣。她的長相和她的名字很搭,五官是文秀的, 氣質清幽似雪, 戴著一副眼鏡, 淡淡的書卷氣。不得不說隻看臉的話,誰也不相信她能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她坐在後座上低著頭,長發遮住了眼神, 但可以看到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 用力到指節發白的地步。
在看看坐在她旁邊的葉母, 又會發現葉書雪這樣是能夠解釋得通的。
已經是即將成年的女孩子了, 她媽媽到了學校什麼都不說,先當著所有師生和警察的麵打了她一個耳光。
連指責的話都不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她。
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黑發在腦後挽成一個一絲不苟的發髻,沒有任何發飾,容長臉上沒有表情,嘴角下垂,法令紋很深,一看就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給人的感覺有點像宮鬥劇裡那種管著刑罰的教養嬤嬤。
一路上她都沒有對女兒說一句話,也沒有跟警察進行交流,隻是在下車的時候冷冷地說了一句:“你爸爸已經知道了,你自己想好怎麼跟他解釋你乾的蠢事。”
葉書雪抖了一下,雙手握得更緊了。
莊顏長歎了一口氣。
進了警察局裡麵之後,警察叔叔剛剛拿了紙筆過來,還沒有開始問,就聽到葉母冷冷地說了一句:“警察先生,你們嚴格按照法律辦事就好,不用看誰的麵子,我隻當這個女兒死了,我們葉家沒有這樣的女兒!”
一直垂著頭的葉書雪突然抬起頭,眼神像是要擇人而噬的野獸一樣嗜血:“沒有這樣的女兒?不是你們教我的嗎?隻有考第一是最重要的,其它的……”她冷笑一聲,“奶奶和外公去世、過年過節、生病發燒……什麼都沒有學習考第一重要。既然你們要求我的人生隻有考第一,為了第一可以犧牲一切,那我為了第一名這樣做有什麼問題?聞昭學習能力像變態一樣,現在連大學的數學都已經難不倒他了,我再努力也不可能考出比他更高的分數。那就隻能讓他消失,他不再參加考試,我就是第一名了。媽媽,我不是聽你和爸爸的話才這樣做的嗎?你們不是應該誇我才對嗎?為什麼要說沒有這樣的女兒?”
“考不過人家是你太過蠢笨!”葉母大怒,“他會大學的數學你難道不會學嗎?每張卷子分數一百五,你同學能考一百六十分?我們不是不講道理的家長。超過第一名你做不到,跟他並列第一你也做不到,不是蠢是什麼?從小到大你要什麼輔導書、要上什麼補習班加強班、要請什麼金牌老師我們沒有為你做到?現在你做出這種蠢事居然還敢怪我和你爸爸?”
“那也是你們的教育太成功,為了分數可以不擇手段……”
“你!”
……
母女兩個在警察局裡爭執起來,聽她們兩個的對話內容,葉書雪基本等於不打自招了。
後麵也就沒有聞昭和莊顏她們什麼事了。
莊顏先走出警察局,站在外麵等聞昭出來的時候,她一邊來回踱步一邊反複地想,在她沒有出現的世界,遇到這種事情的聞昭做了什麼?今天他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
被人當成變態圍在人群中央指指點點的時候,他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否認、不辯解?
聞昭出來的時候,她也直接這麼問了。
他低垂著眉眼,淡淡地說道:“當時我的周圍都是學習小組的人,突然大叫說我身上掉出女生內褲的也是學習小組問我問題最多的那個。”
莊顏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聞昭對學習小組的人的確沒有對她那麼用心,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熱情的、樂於助人的人。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了人必須幫助彆人。他勉強自己去加入學習小組、幫助其他同學,這已經很好了。
可是被他幫過的人回報了他什麼?
莊顏突然就覺得很憤怒,但她不想讓那些負麵的情緒影響到他,勉強說道:“不是所有的同學都是這樣的……”
“我前後左右都是問過我問題的人,他們也沒有替我說過一句話。”
所以……他當時沉默著,是在等嗎?等一個能夠站出來說一句“聞昭一個男生怎麼鑽進女生宿舍的”的同學?
“可是,魯米蘭、還有她那個叫小魚的好姐妹,都願意站出來作證。”莊顏還想要再努力試試,“大家都是高中生,未成年人還沒有學會成年人的辨彆方法,也沒有成年人那麼勇敢,容易聽信彆人的話,這都是正常的,以後長大了就不會這樣了。而且校園裡突然發生這種事,他們從來沒有經曆過,被嚇傻了也有可能。”
“是嗎。”聞昭低低地說了兩個字。
“當然是!世界這麼大,各種各樣的人都有的,以偏概全是不對的。”嘴上是這麼說,可莊顏自己很清楚她是有點心虛的。
她低頭看了看魯米蘭發過來的信息:“你從公安局出來沒有啊?聞昭沒事吧?跟你一起出來了嗎?葉書雪怎麼樣了?她會被抓起來坐牢嗎?會坐多久?出來了還能繼續上學嗎?”
莊顏認真地回道:“她跟她媽媽在警察局裡吵起來了,等於自己認罪了。陷害沒有成功,隻是偷盜舊衣物、金額不大,她又是未成年人,應該不會被關太久的,可以繼續上學。”
隻是她很清楚,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葉書雪出來以後就算要繼續讀高中肯定也會轉學到外地的,肯定不會繼續在博遠讀書了。
但如果葉家父母的教育方式不改一改、葉書雪的思想還是這樣的話,就算轉學了遲早還會再出問題的。
無論如何,葉書雪都不會再出現在博遠,被她盯上的聞昭安全了。
魯米蘭的消息很快又發了過來。
【當時在場的女生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很對不起聞昭。我們沒有查清楚事情真相就把他當變態罵了,想跟他道個歉。還有他們班上他的前桌和他同桌,都說很對不起他,想給他賠禮道歉。他們都很有誠意的,隻是平時聞昭不愛說話,他們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不知道應該買什麼道歉禮物比較好。你有什麼意見嗎?】
【還有,我們隻說對不起的話,是不是也太輕飄飄了?應該為他做點什麼?我們知道他缺錢……可是直接給錢是不是有點侮辱人?他會生氣的吧?】
莊顏心裡的一些陰影瞬間就被炙熱的陽光蒸發掉了。
她笑著把手機拿過去給聞昭看。
他搖頭:“不用。”
莊顏眼睛一轉,笑眯眯地說道:“你不用的話,我就隨便說了啊?”
聞昭不知道是懂了還是沒有懂她的意思,他隻是微微低下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莊顏立即抄起手機打了一串字過去:“他喜歡各種各樣的幼蟲!昆蟲也喜歡!一會兒我發圖片給你,你們去捉蟲子來作為賠禮吧!周一上課的時候送給他好了!他肯定一定會很開心的!把那些不愉快統統忘了!”
魯米蘭:……
又過了一會兒,她大概是跟同學們商量好了,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他跟你一樣喜歡蟲子?我們捉蟲子送給他,他就會原諒我們了,是這樣的嗎?】
莊顏飛快地又回了一個字:【對!】
然後她把手機裡存的各種幼蟲大圖發過去,當然還發了不少昆蟲,發完之後心情很好地笑著說道:“最後兩節課沒有上,老師就沒有來得及布置家庭作業,好像占了個大便宜一樣開心!現在還沒有到午飯時間?我們去乾點什麼?”
今天是周六,外麵很熱鬨,人行道上打著傘的行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