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這個隻有幾十戶人家的極具封閉性的小村子裡,如果起了衝突她們就隻能任人宰割。
莊顏偏過頭去看著聞昭:“昭昭,你沒有忘了婆婆說的話吧?”
“我不會的。”
她認真看了他一會兒,確定他說的都是真心話之後,她放心了一些:“不要把那些連人都稱不上的東西說的話放在心上,婆婆都不在意他們的對不對?我們現在就回去改好睡一覺,明天再來看婆婆,送她最後一程,然後就離開這裡,好不好?”
“好。”
他的情緒還是很低落,聲音也是啞的,莊顏不想讓他沉浸在最親的人離開人世的悲痛裡,儘量想要說一些輕鬆一點的話題。
“你應該沒有去過嘉興吧?有沒有想過嘉興是什麼樣子?”她還沒有去過這個時代的嘉興。“江南自古就是最富庶的地方,人富裕了自然會追求更好的東西,那裡啊,衣食住行樣樣都比小村子裡好很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好玩的。我們到時候也不知道要做汽車還是坐火車,還是坐船……”
莊顏看向聞昭:“你想坐船還是坐車?”
聞昭搖頭:“都可以。”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邊掛上了一輪明月,皎潔的月光靜靜地灑落下來。
借著銀色的月光,莊顏看到聞昭的神色實在憔悴,眼睛紅通通的,聲音也是啞的,連額頭鬢角的卷發都是耷拉下來的,沒有一點十幾歲的小男孩應該有的樣子。
她想了想,在心裡呼叫係統:“給我一朵永生花能不能行?我要太陽花、會發光發熱的那種。”話剛落音又補充一句,“能散發香氣更好。”
係統:“?”
“快點!”
三十秒後。
莊顏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透明的小盒子,裡麵裝著一朵完全綻開的太陽花,小小的一朵,在幽靜的黑夜裡散發出金色的光芒,手觸摸在透明的小盒子上還可以感受到溫熱。
“昭昭,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人生就是在不斷的離彆。”她語氣認真而又鄭重地說道,“沒有誰可以永遠陪著另一個人……但花可以。這朵太陽花送給你,它會永遠熾熱、永遠盛放,一直陪在你身邊。”
聞昭怔了怔,看著她掌心的那個透明小盒子,正想搖頭,就被莊顏直接將花塞在了他手裡。
“不接受拒絕。”莊顏拍了一下手,“接受了就當你答應我不再傷心了。”
一直到走回那間柴房裡,看著聞昭睡著以後,莊顏才想起來範三叔最後說的那句話有什麼不對——放狗咬人?
旺旺到哪裡去了?
它是跟在他們兩個旁邊一起下山一起回了村子裡的,這個莊顏可以確定。
但進了村子以後他們兩個就發現婆婆出事、然後就是留下遺言、去世,緊接著被趕走,她們兩個根本沒有心思去顧著一隻狗。
如果旺旺留在了婆婆家,或者是回了範家的話……
想著範三叔踢狗的那一下,莊顏就有些放心不下。
因為有著這樣的憂慮,第二天當她和聞昭去了婆婆家門外,看到那幾個範家的小孩子一人手裡一根長棍,笑嘻嘻地把狗圍在中間的時候,她的心裡就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
旺旺是範家的狗,它是認得主人的,不管怎麼挨打都隻是低著頭夾著尾巴想逃跑。
那幾個小孩拿著棍子圍成了一個大圈。
瘦瘦的黃狗被圍在中間,往哪個方向跑都會被棍子打回去。
一棍子抽在身上,它就“嗚”地叫一聲,換一個方向跑,然後再被狠狠地抽一棍子,如此反複。
“打死你這個白眼狼!”
“叫你跟著狗雜種!”
“你是狗他是狗雜種,你們是一家的你才跟他跑是不是?!哈哈哈!”
“小燕你早上沒吃飽啊?怎麼不使勁打!你看我,我能一棍子打斷它的腿!”
“我一棍戳瞎它的眼讓它變成瞎眼狗!哈哈哈咱媽老罵人瞎眼狗瞎眼狗的,我還沒見過真的瞎眼狗啥樣。”
在寧婆婆家辦喪事的大人有看不過眼的勸一句:“你們奶奶去世了,這樣嘻嘻哈哈的不像話……”
“我媽說她是老不死的,她死了我們該高興才對!多了幾間房自住家裡頭就不擠啦哈哈!!”
“我媽早起在家裡說老太婆該早點死,死在年根上觸黴頭。”
“死老太婆……”
鄰居搖著頭趕緊避開了不敢再聽下去。
聞昭死死地握緊雙手,還能夠出聲攔住莊顏。
他啞聲說道:“姐姐彆去。”
可他的眼神卻有些可怕。
莊顏找了一根竹竿握在手裡,就要上前去打人。
聞昭卻回過頭來,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哀求地盯著她:“姐姐,彆去,那狗本來就是他們家養的,你救了狗也不會有人說你一句好話的。”
“可是他們罵……”
聞昭聲音微微發抖,卻非常堅定地打斷了她的話:“當沒聽見。”
他用啞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出了一個莊顏無法拒絕的理由:“打了他們,我們就不能送婆婆最後一程了。”
不遠處,幾個小孩似乎是發現了莊顏和聞昭的存在,咒罵的聲音突然更大也更加惡毒。
“老的死了小的也活不長了!”
“大冬天去哪兒要飯啊哈哈哈,這樣的下雪天我媽說肯定會活活凍死!要不就是餓死!”
“沒爹沒媽的孩子生下來就該活活掐死!”
“嘻嘻,要是現在死了說不定還能埋在一個坑裡。”
莊顏隻是一個外人聽著都無法再忍下去,可聞昭不僅忍住了,還勸住了她,兩個人快速地走開,站在聽不清楚聲音的地方等著棺木被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