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顏讓助理幫她縣裡了江星河工作室的法律顧問幫忙擬定了一份文件出來, 並且讓他給推薦一個靠譜的律師第二天下午抽出一點時間陪她一起去辦點事。
當然也是按照市場價支付時薪的。
隔天,莊顏上午還是照常工作。
下午的時候她帶著文件和律師周正一起, 按照約定的時間在森歌咖啡廳裡麵見到了一個隨意的披著頭發, 穿著豆沙色連帽羽絨服的女人,她的羽絨服帽子上也帶著一圈毛邊, 衣服是收腰修身的款式。
莊顏甚至還注意到她做了指甲。
她坐在距離咖啡廳門口比較近的卡座上, 不知道提前了多久到的, 反正莊顏推開玻璃門一進去, 對方就已經看到了她了。
她的表情是一臉抑製不住的欣喜,直接朝她揮了揮手, 還抬手給她看了一下手機。
莊顏看到那張塗了口紅的臉, 頓了頓, 向著她的位置走了過去。
長發女人在她接近時就站了起來:“你好, 莊顏是嗎?我是寧昭的媽媽。”她看了一眼旁邊西裝革履的律師, 大概以為是莊顏的工作人員,也沒有多問, 隻是頓了頓,露出有點傷感的表情,“我叫範小梅, 昭昭大概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當年走的時候他還太小了……”
莊顏沒有什麼表情,隻朝著她點了點頭, 然後坐下來說道:“坐下聊吧。”
旁邊的律師也坐下來, 跟著就朝範小梅點頭示意:“麻煩出示一下有效身份證。”
範小梅有點意外, 看著莊顏和西裝男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才將身份證掏出來遞了過去。
周正仔細看過之後點了下頭,又將身份證還給了坐在對麵的範小梅。
這家咖啡廳位置有點偏僻,私密性還不錯,還是小羊帶她來過一次她才知道這個地方的。
莊顏進來的時候已經讓係統幫她注意了一圈周圍,沒有自媒體記者也沒有什麼狗仔跟著她,咖啡廳裡這個時間點客人也不多,可以放心談話。
這個女人的頭發是燙染過的,衣著打扮雖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而且看她的狀態和手上臉上的皮膚也能夠看出來,這些年她過得還不錯。
應該沒有吃過什麼苦。
她發給莊顏的私信有一點倒是沒有說謊,聞昭的鼻子嘴巴都跟她長得很像,一眼就能看出來。
正因為是這樣,這個自稱叫範小梅的女人就更加不可饒恕。
尤其她還上來就自說自話地叫起了“昭昭”。
莊顏更是有些不能忍——她有什麼資格叫昭昭?聞昭在小泉村長大、到出來的這將近十年時間裡,這個自稱是他媽媽的女人在哪裡?
在莊顏叫來了服務員點單的時候,範小梅估計也已經意識到了她對自己的看法。
因此當咖啡端上來,服務員走開了以後,她就歎著氣說道:“我這些年也經常上網,為了找人,發現了寧昭現在的身份以後我去網上搜了很多他的消息,看過他演的那個電視劇,看過他演的風謠。”她眨了一下眼睛,眼淚就默默無聲地流下來,“也看了很多你們倆發在網上的姐弟視頻,知道你跟他感情很好……你心疼愛護弟弟,覺得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不配當媽,這些我都能理解。如果能夠見到昭昭,我會跟他說一聲對不起的,這些年的確是我這個當媽的對不起他。”
莊顏忍無可忍地說道:“抱歉,你能不能不要叫他昭昭?”
她沒有直接把“你不配”說出口,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明晃晃地寫著的。
範小梅立刻低頭道歉改口:“對不起啊,我知道我不應該,我沒有儘過當媽的責任,他可能也不想認我,我不該這樣叫他……”她有點類似喃喃自語地說道,在嘴巴裡念了一陣子以後,又抬起頭看向莊顏,“我回村子裡的時候跟人打聽過了,你不是我妹子家的孩子吧?那你是……是昭、寧昭出了村子以後認的姐姐嗎?”
不管這個女人表現得多麼愧疚、多麼可憐,莊顏都對她沒有任何好感。
她有點敷衍地隨口說了一句:“我叫寧婆婆一聲姨婆,她跟我外公是兄妹。”草草解釋了一句之後,莊顏就又問道,“你主動找來,還弄到了昭昭的手機號碼,聯係不上他就找上了我,到底想做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做,就想看看他!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啊!我以前是做得不好、做得不對,現在我想改、想跟他道歉、也想補償……”
“不用了。”莊顏不想跟這樣的人浪費太多時間,隻想直接逼她說出目的來,因此語氣也就很不客氣,“你既然看過網上的姐弟視頻、搜過昭昭的消息就應該知道,他現在已經長大成人、生活也越來越好了。小的時候他或許需要母親的疼愛嗬護長大,可二十年沒有父母的日子他已經自己走過來了。現在他根本不需要你,你的存在隻會給他帶來麻煩和不愉快。如果你是真的覺得對不起他、愧疚的話,不要出現在他麵前就是對他最好的補償。”
範小梅捂著臉,默默地掉眼淚。
莊顏隻坐在對麵冷冷地看著——如果不是因為她不想讓這個女人接觸到聞昭,最後毀了他,她根本不會來見這個人。
卷宗上記載的很清楚她找聞昭是想乾什麼的,現在這個女人在莊顏麵前惺惺作態,隻會讓她更加警惕。
如果是一個嘴臉醜惡、隻會撒潑灑滾、目的赤/裸裸的自稱未來的大明星寧昭的母親的人,處在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聽過見過太多事情的人們可能還會同情寧昭有一個這樣的媽。
可是範小梅卻是這樣一幅幡然悔悟的樣子。
可以想象,如果聞昭不理會她、莊顏也不理她的話,她隻要找準機會多出現在媒體麵前幾次,就以她現在的這幅姿態,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很多人紛紛站在她這邊,覺得寧昭連自己的媽都不認是不是太過分了。
因為人們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大部分人總是同情弱者的。
他們沒有見過小時候無父無母的聞昭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更沒有親眼看見他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隻看到他還這也年輕就已經進了最能賺錢的娛樂圈出了頭、事業蒸蒸日上,屬於這個世界上大多數普通人都比不上的那種人生贏家了。
為什麼不能對給予自己生命的父母寬容一些呢?
莊顏原本還不太理解為什麼在卷宗記載裡,範小梅可以毀了聞昭的事業,聞昭的父親出現又再一次毀了他爬起來的希望,現在見到了範小梅本人,她就能夠了解了。
越是這樣的人越難纏。
莊顏用調羹攪拌著自己的咖啡,也不說話,就隻是冷冷地看著對麵的女人。
範小梅就真的低著頭一直掉眼淚,最後哭得說話都有點抽搐了:“對、對不起……我、我想見見他……不管、不管他是怪我也好、不肯認我也好……我都想當麵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所以你根本不是真心想來補償寧昭的,因為我已經說過了,你對他最好的補償就是不要出現在他麵前。你堅持要見麵,隻是想讓他知道你的存在、跟他道歉是為了你心裡好過一點,或者,就隻是為了纏上他、從他身上得到更多東西?”
範小梅的動作停了停。
她捂在臉上的手慢慢放下來,紅腫著一雙眼睛看著莊顏:“你自己也說寧昭已經長大成人了,不需要我這個當媽的了,那他難道就需要你這個姐姐嗎?不管他是不是願意認我,我都想見見他、聽他親口對我說。是他自己做的決定,不是你幫他做的。”
莊顏沒有什麼笑意地扯了一下嘴角:“昭昭接到你的電話就直接拉黑了,還不能說明他的態度嗎?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如果我不來的話,你還是隻能在網上碰運氣——”
“不不不,他肯定以為是騙子的電話!”
“是嗎?難道你沒有換號碼繼續打給他?”
範小梅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低頭避開了莊顏的目光,低聲地辯解說道:“換號碼他可能也以為是騙子……”
“總之,我今天來見你的目的就是要告訴你,如果你是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真心想補償昭昭,就不要出現在他的麵前,以前二十年你怎麼過的,以後還怎麼過就是了。”莊顏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了,“如果你是看到寧昭賺大錢了想吸他的血占他的便宜,那我可以告訴你,他跟你想的不一樣,你從他那裡要不到一分錢、可能占便宜不成反而會吃大虧。”
她說完就站起身,準備要走:“我的話說完了,你如果還是堅持要見麵,那就繼續在網上碰運氣吧,我是不可能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