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雅的江南園林似乎是被今夜接二連三的意外惹怒了。
章亮在高處用夜視望遠鏡看著, 整個秀洲班燈火比著火之前更亮了三倍不止, 院子裡的一塊地磚都照得猶如白晝。
他甚至看見看見她救出範小梅和聞誌強那個院子裡有個留著山羊胡子的男人在揮舞著手怒罵著什麼。
北門不停地有人從內裡行色匆匆地小跑著出去。
莊顏幾個畢竟剛從不知道哪個門的狗洞裡爬出來, 範小梅和聞誌強的腿腳凍壞了, 根本走不快,他們三個現在距離秀洲班不遠,隱隱約約也能聽到裡麵的動靜。
莊顏特意看了一眼手機,現在的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十二點了。
耳機裡再次傳來章亮的聲音:“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莊顏立刻說道:“你不用守在樓頂上了, 聯係一輛車來接我們離開嘉興。如果可以的話, 找個地方幫我查一下謝文東, 密切關注他從現在開始的一切行動, 如果能像監控範小梅他們的手機一樣監控他的手機更好。”
章亮答應了一聲:“那我現在先掛斷,隨時保持聯絡?”
“好的,謝謝。”
莊顏切斷了通話後一轉頭, 就看到範小梅和聞誌強一起看著她,哆哆嗦嗦地說道:“監、監控?手機?”
他們兩個不知道落在謝文東手裡吃了什麼苦頭,不僅走路走不利索, 兩個人看起來一個比一個更狼狽,衣服似乎都濕透了,此時在外麵被夜風一吹,更是冰冷徹骨。
莊顏現在就希望能把他們嚇怕了, 立刻冷笑著說道:“秀洲班可是嘉興的地頭蛇,你們兩個這樣跑過來找他要錢, 沒要你們的命都是好的了。要不是我監控著你們的手機, 能及時來救你們嗎?吊在半空中, 腿腳泡在冷水裡,過一夜你們覺得還有命在嗎?”
兩個人的臉色都是煞白。
“這、這不能……”
“我們來的時候都問清楚了,寧昭以前的確在這裡打工五六年,存的錢想想也不少了。我們要自己兒子的工資,這些人怎麼都跟土匪一樣不講理?”
另一個人哆哆嗦嗦地說道:“這、這這還是法治社會嗎?”
範小梅也想不明白——
他們兩個就是想跟成為了大富翁的兒子要點錢花花,過點好日子,怎麼在嘉魚市有拿著槍把人手臂打成兩截的殺人犯、來個唱戲的戲班子也能這樣要人命的?
不過說到這個,她盯著莊顏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們?”
莊顏低頭擺弄手機,頭也不抬地說道:“現在知道我不是要害你們了吧?!命要是沒了,要錢有什麼用?這次逃出去你們就把寧昭是你們兩個兒子的事情忘了,以前怎麼活以後還怎麼活行不行?”
範小梅和聞誌強臉色就是一僵。
吃了這麼多苦頭,吊在半空中挨打、被逼問他們根本不知道的事情的時候,他們的確想過早知道錢沒拿到還丟了命,他們一定不會來這裡了。
但現在聽到莊顏這麼說,他們還是不太願意了就這樣放棄。
這要是真放棄了,豈不是什麼便宜也沒占到白吃了苦頭?
他們兩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
而且他們這回是上了寧昭的當跑到嘉興這邊來了,吃了這個教訓,他們下次會直接要求寧昭給他們轉賬,絕不會再聽他說的話了。
一切都是他們掌握主動權,自然就萬無一失。
莊顏一看兩個人都不說話大致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她也不跟他們廢話:“行,你們還要豁出命去要錢花,那我就不用費心救你們了,我先走了——”
她起身就要走。
範小梅和聞誌強兩個人的膝蓋以下到現在還沒有什麼知覺,之前能跑出來完全是因為麵臨生命危險爆發出了巨大的潛能。
現在一見莊顏要走,兩個人都慌了,想也不想就說:“彆彆彆我們答應!”
“不要了不要了!”
說話間,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打算。
莊顏當然也知道他們大概率是騙她的,可聽到他們答應,她的心情還是好了一點點。
“我錄音了,你們要是反悔的話自己知道後果。”
莊顏站起身來讓係統幫著勘察了一下附近的情況:“我們得離開這裡,不然秀洲班的人出來抓到你們倆就死定了。”
“啊?”
“還要跑?不是等車嗎?”
莊顏皺了皺眉:“你們聽不到裡麵的動靜?他們發現我們跑了,已經派了人出來追。我是無所謂,他們又不知道是我救的你們,你們兩個要是被抓住了……第一次抓住就吊起來泡在冷水裡,第二次怕是最少也要倒吊頭泡在水裡了吧?”
範小梅和聞誌強的臉色又是一白。
“報警行不行?”
“你不是有手機嗎?要不咱們上網發微博艾特警察求救、或者搞直播,那些人也不敢光天化日的就抓人殺人吧?”
莊顏搖頭:“你們連秀洲班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就敢來嘉興,吃虧也是自找的。他們是這裡的地頭蛇,發現不對可以直接讓這一片全部沒網沒信號懂不懂?”
聞誌強訥訥地說道:“這麼厲害……”
“彆廢話了,趕緊走!離開這裡等車。”
聞誌強和範小梅唉聲歎氣地爬起來,扶著膝蓋直抽冷氣:“針紮一樣的疼……”
“我下半身都是冰涼的,一點熱氣都沒有……”
這樣的隆冬季節,他們的褲子和鞋子都是濕的,要不是因為不停地在動,怕是都要凍成冰了。
可脫了也好不到哪裡去,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叫苦不迭。
莊顏邊走邊問了問他們兩個跟聞昭到底怎麼聯係上的、都說了些什麼,又問他們找到秀洲班來見到謝文東說了什麼,那麼快就把人惹怒了。
如果隻是要錢的話,謝文東不給,最多就是把他們打出去,怎麼會直接綁起來拷問?
謝文東想從他們這裡知道什麼?
聞誌強一聽到莊顏提起謝文東就想罵人。
倒是範小梅忍著腳上的刺痛和冰冷,回憶著說道:“我們也沒說什麼啊,都是寧昭教我們的,說見到謝文東直接跟他要錢就是,還要說一句,‘彆想抵賴,白底黑字寫著戒驕戒躁的那本線裝冊子上一筆一筆都記著’。好像就是說了這句話以後,那個山羊胡的表情一下就變了,直接叫人把我們綁了起來。”
問他們拷問了什麼。
兩個人都隻記得疼了,一個問題都不記得。
莊顏不想碰聞誌強,她攙扶著範小梅,他就隻能死死地抓著範小梅的一邊胳膊借力。
三個人在隆冬的深夜裡,冒著寒風儘可能地遠離秀洲班的地盤。
不知道走了多久,捂著一條圍巾的莊顏的臉都凍得發疼了,才有一輛非常低調隨處可見的黑色轎車停在他們麵前。
莊顏連忙看了一眼車牌和司機師傅的樣子,確定跟章亮發過來的消息對上了她才上車。
範小梅連忙問道:“我們是要直接離開嘉興去彆的城市吧?”
“對。”
司機師傅沉默地啟動了車子,莊顏想著既然坐上了車應該沒問題了,她打開手機,就看到了聞昭發過來的消息。
是□□點的時候發過來的消息:【去哪裡出差?】
那時候莊顏已經在秀洲班裡麵了,自然沒空去看手機消息。
此時她盯著這幾個字看了一會兒。
他在生氣?
所以連主語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