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昭早在刺客第一次上山時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事實上, 他還有些疑惑為什麼過了這些天都沒有動靜, 如今他的腿傷都已經養好了。
此時聽到這三人的話並不意外。
隻是既然對方已經動手,他這山寨裡如今已經是好幾百口人了, 絕不可能束手就擒。
不等聞昭說話, 莊顏就低聲說道:“你再詳細問問他們,我去叫韓雷和二爺爺他們過來一起聽一聽。”
韓雷到的時候就已經跟聞昭彙報過了, 於嘉關內留有他們的人手, 他是安排他們留在那裡打探熙朝消息、萬一情況緊急也能選擇先下手為強的。
但聞昭卻不肯這樣做。
他說他不會向大熙動手,他的太爺爺、爺爺還有父親,全都是一生為大熙儘忠, 他也是受著那樣的教誨長大的。他不能繼承他們的遺誌,但也絕不可能對大熙刀劍相向。
韓雷對聞昭的命令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很快就傳信將留在大熙的大部分人手都撤出來了, 隻留了幾個人在大熙境內打探消息。
那幾個人原本也不是作為探子培養的, 在大熙也是有家有口的人。表麵上看就跟熙朝的普通百姓沒有任何區彆,隻需要在緊要關頭想辦法給他們傳個信出來也就是了。
如今安排的人沒有傳消息出來, 劉家莊的三個老兵卻到山寨裡報信來了。
莊顏的第一反應就是叫韓雷過來一起聽一聽,一是要打探一下熙朝的那幾個人是出了什麼事情還是隻是沒有辦法傳消息出來。
二則是劉諾派軍攻打山寨, 他們也要有所反應, 總不能就這樣白等著他們來。
還有聞家的二爺爺, 他如今管著寨子裡的大部分雜事, 偶爾大家有些口角或者起了小紛爭、喝醉了打架鬥毆什麼的, 都是他來調解的。
二爺爺年紀大了, 但身體還很硬朗,一路從千裡之外的雞鳴城走到了這落鳳嶺,路上連個風寒都沒有過。當初來了山寨裡之後,他就是山寨裡年齡最大輩分最高的人。
原本他就是聞家的族長,管著一個宗族的雜事。
如今到了山寨裡發現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年輕人們都沒辦法處理好,他就自然而然地管了起來。
寨子裡的人也都很服他,他是大當家聞昭的爺爺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因為這位老人家處事老道,不管什麼事情都能斷得讓人心服口服。
軍隊就要攻山了,山寨裡的人尤其是不適合打仗的老弱婦孺肯定是要有所安排的,二爺爺當然也應該來聽一聽幫忙出主意,看看怎麼安排合適。
莊顏飛快地叫了二爺爺到議事廳裡,韓雷還有親衛隊的一個副首領吳文浩也已經在那裡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穿著普通的布衫,都是一臉嚴肅的模樣。
當然聞昭和那三個剛到山寨裡來的人也在。
莊顏進來時,劉老三正說完最後一句話,就勢站了起來說道:“我們知道的都已經說完了,將軍早做打算。我們先出去——”
聞昭微微點頭,對楊飛說道:“阿飛你陪著一起去,給三位兄弟找個合適的住所。叫飯鋪那邊給三位遠道而來的兄弟準備飯食,記在我的賬上。”
楊飛趕緊答“是。”
他們走了以後,議事廳裡的人就快速地商量起了如何應對。
這座山倒是可以作為依仗進行防守,但他們這些天已經把這座山、還有附近的山頭都轉遍了,四麵都沒有什麼懸崖峭壁,也就是說如果對方不是直接率領一萬軍隊正麵進攻的話,完全可以從四麵八方摸上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就算正大光明的來,人家從四麵八方摸上山了之後對這座山寨前後左右進行夾擊,他們這麼幾百個人也不好受。
山寨裡的人手總共就這麼點,不可能把守整座山。就算真的派人去了,那麼點人也攔不住對方的大部隊。
莊顏主動說道:“真打起來山寨裡肯定不安全,在這之前我們要把寨子裡沒有戰鬥力的人換到安全的地方去住,等打完了再讓她們回來。”
其他人包括二爺爺都點了頭。
“咱們不是在另一座山頭找到了一個大山洞麼,那裡離我們最遠的那幾塊耕地不算遠,準備足夠的吃食,讓老弱婦孺們都搬到山洞裡去過一段時日,等寨子裡安全了再回來。”
莊顏突發奇想:“要不咱們全都撤出去吧?咱們人本來就少,真打起來就算傷亡一個兄弟也受不了。”她越說越覺得這個想法可行,“咱們全都撤走,老弱婦孺和糧食全都搬到山洞裡去藏起來。我們化整為零,觀察軍隊的動向。如果他們分頭在山裡找人,落鳳嶺是連綿不絕的大山,一萬軍隊全撒進去就如滴水入海,什麼都不是。咱們完全可以帶著人逐個擊破。如果一萬人不分開,聚集在一起這落鳳嶺的大山上,後續的糧草怎麼供應得上?”
遊擊戰是她們新時代的每一個普通人看抗戰片的最大收獲之一。
二爺爺和韓雷愣了愣,然後紛紛看向聞昭,他明顯在仔細聽莊顏的這個方法,一邊聽也在一邊思索著可行性。
他領兵打仗的經驗不可謂不豐富,但此時也不得不說這個法子實在是好!
他們現在的情況就適合這麼乾。
這山裡頭他們待了一兩個月了,因為缺衣少食,幾乎天天都在山裡頭轉悠。
來攻山的軍隊跟他們不能比。
二爺爺和韓雷他們也是這個想法。
“莊姑娘/顏丫頭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議事廳中的人齊刷刷地看著莊顏,眼神明顯跟平時不一樣。
莊顏被他們看的有點不好意思:“是從兵書上學來的。”為了防止他們追問,她立即就又補充道,“小時候在家裡看的兵書,我不記得是什麼兵書,書也不在這世上了。”
眾人聽她說起自己家,自然就不好再追問下去。
隻有聞昭還在繼續看著她——他十分意外。他沒有想到,她還會這些東西。
現在他又有點疑惑,自己之前的那點懷疑是不是錯了?
可能她真的是天上來的?否則的話怎麼會什麼都懂?知道很多他們根本沒聽過的烹飪方式、給他的糖果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顏色、還有她會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力氣比有些男人還要大、武藝高強……現在甚至連兵法都懂?
可要說是天上來的……從離了京城開始,他一直有在注意莊顏。
她就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彆,一樣需要吃飯睡覺五穀輪回,連續幾天不眠不休一樣會臉色不好看,也會身體極度疲倦、會不舒服什麼的。
他甚至親眼看見過她走神的時候切菜弄傷了自己的手指,也一樣會疼會流血。
這真的是神仙嗎?
“阿昭、阿昭?”
聞昭回過神來:“怎麼了?”
“我們在說,若是要用顏丫頭的這個法子的話,萬一我們都撤出去了,對方見山寨裡沒有人,直接一把火燒了咱們的山寨怎麼辦?”
聞昭沉默了一下,搖頭:“不會。那幾位劉兄弟說了,此次領兵的將領是周義,這個人我以往在於嘉關時曾與他相處過,對此人略知一二,他做不出拿東西撒氣的事情來。”
事實上,他連續征戰好幾年,在整個大熙境內調來調去,幾乎帶過所有的軍隊打仗,深知那些人的習性,他們都做不出這種找不到敵人就放火燒營這樣的事情來。
如今他離開大熙還不到半年時間,他們不至於變得那麼快。
何況領兵的是周義。
那個人雖然有些粗俗,大嗓門,但是從來不會禍害東西。
饅頭掉地上也能撿起來拍拍土繼續吃得很香,打掃戰場撿回來的箭支刀槍,他總想修修補補繼續用。
找不到敵人,燒了寨子有什麼用?他們還不得幕天席地睡在野外麼?
守在山寨裡等聞昭等人回來也不現實。
因為他們可是上萬的軍隊,一天三頓都是要吃飯的,總不可能喝西北風。
化整為零,這方法的確萬無一失,十分巧妙。如此一來,藏身在深山中的他們就掌握了主動權,他們不出現,軍隊肯定找不到他們。他們要想給攻山的軍隊製造點什麼麻煩,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畢竟上萬人的大部隊,上了山乾糧可以自帶,總不能不喝水吧?這山上哪裡有水源他們都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