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莊顏不知道聞昭想到了什麼,但她既然要回來見他, 當然也想過解釋自己消失了五六年這件事。
彆人無所謂, 但她走之前已經跟聞昭結婚了, 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說不過去。
她雙手抓著他的一隻手, 感覺他的手上有了一點溫度之後,她才看著他的麵容, 鄭重地道歉:“對不起, 昭昭, 我當時是突然被召回去的,並非自願。但我們的時間流速跟你們這裡不一樣, 其實我隻回去了不到一天時間, 再回來就發現這裡已經過了五年。”
聞昭“嗯”了一聲:“你為什麼會回去?”
為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好, 莊顏也想揪著係統老頭兒的領子、或者是揪著他上司的領子問一句“為什麼”。
莊顏覺得這個問題根本糊弄不過去——尤其是聞昭變成現在的樣子, 他找了她足足五年,將近六年的時間, 把自己折磨成這樣樣子。
她怎麼能對著這樣的他說謊?
“我……他們發現了我跟你結……成親的事情,叫我回去問問。”
聞昭慢慢地、微微點了一下頭,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嗎。”
莊顏莫名覺得他的態度有些奇怪:“你怎麼——”
她的話沒能說完,聞昭就突然倒了下去。
“昭昭!”
莊顏猛然站起身來,一把將人抱住,摟住以後才發現他整個人都是冷冰冰的。
怎麼會這樣?
他的武功很好不是嗎?
她不是不知道現在是冬天外麵天寒地凍根本不適合行走。路上也下過幾場小雪, 但莊顏總想著她和聞昭都有武功的, 她不怕冷, 他肯定也不怕。
當初在羅峰寨裡的時候, 天氣一天天冷下來,她和聞昭都沒有加衣服,將所有的衣衫都讓給了山寨裡更需要的人。
他每天清晨練武風雨無阻,五年過去武功隻會比以前更好,應該不會連這點天氣都抗不過去的。
但沒想到……他就是抗不過去。
莊顏抱著聞昭焦急地叫了好多聲,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莊顏將人打橫抱起來送進了東廂房的臥室裡去,摸了摸額頭,微微有些熱,她將被子全給他蓋上——聞昭昏倒了她倒是不用再擔心他會跑了。
她飛快地跑出去找了之前那個店小二幫忙請鎮上最好的大夫來,還讓他想辦法去給買幾套厚衣服過來。
莊顏出手大方賞錢給的多,那個店小二拿著錢使勁兒地點頭轉身小跑著走了:“我們店裡今天已經歇息了,您有什麼事隻管叫我,我舅舅在鎮上做中人,什麼他都知道,我辦不到的事情也可以去找我舅舅來,您放心,大夫很快就給您帶過來!”
莊顏坐在床邊,想了想,去廚房裡燒了一大鍋熱水,將水盆和毛巾端到床前。
她一點一點擦乾淨他的眉眼——
這一次見麵之後,他不是低著頭就是故意躲著她的眼神,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真正看清楚他。
現在的聞昭跟五年前相比,瘦了太多太多。
他的胡子不知道多久沒有修剪過了,遮得隻看得到上半張臉。
擦乾淨了之後看起來,瘦得眼窩都有些陷下去了。
即使閉著眼睛,眉宇之間也滿是疲憊。
就算不用找鏡子她也知道,聞昭如今的模樣看起來年齡要比她還大許多了。
“昭昭,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了啊……不是說了會好好保重自己的麼?找不到就老老實實在家裡待著等啊,我說過會回來,就肯定會回來的……傻不傻啊你?在京城找不到,彆處肯定也不會找到的,你難道會想不到嗎?我才不信……”
莊顏坐在床邊看了他小小聲地說了好一會兒,四周一片安靜,她覺得再安靜下去,她可能就又要忍不住罵係統了。
又站起身來翻出了一把剪刀給聞昭修剪指甲。
一根一根地修剪好了之後,那個名字叫福安的店小二才帶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大夫過來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背藥箱的藥童。
老大夫進來把了把脈後,開了一個藥方:“本想著是冬日裡邪風入體引起的風寒。不料這位公子不止是風寒,竟是過度操勞、鬱結於心、神思不屬、五內俱焚,我這藥箱裡的藥不太對症,得重新抓藥才行……”
老大夫自己家在這鎮上開著家傳的藥鋪,也是家傳的醫術,莊顏給了錢,他就讓藥童回藥鋪裡去抓藥了。
他又留在這裡看了一會兒,問了莊顏幾個問題。
大多是關於聞昭的身體狀況的。
說來說去,大夫的意思就是聞昭是個壯年男子,身體不該這麼差。
聽老大夫納悶地問出他這樣的時候,莊顏好久都沒有說出話來:“是我沒有照顧好他,害他這樣勞累的。”
大夫又連連搖頭:“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自責,人的身子骨都是自己的,哪能全靠彆人照料?”
莊顏送走了大夫以後,問了問福安,就將他留下來幫忙煎藥了。
而她則是繼續不停地燒熱水,先給聞昭剃乾淨了胡子,然後又給他放在浴桶裡洗了個澡,乾乾淨淨地躺回床上。
藥剛好送上來。
福安幫著莊顏一起把一碗藥給聞昭喂了下去。
不一會兒,摸著他額頭的溫度反而更高了。
這是老大夫提前交代過的,而且係統也在,莊顏沒有太擔心。
送走了店小二福安之後,屋子裡隻剩下莊顏和正在發燒昏迷狀態的聞昭,她將係統老頭叫了出來:“他暈了,你趕緊給我幫忙做飯收拾屋子什麼的!哦對了,能不能把屋子裡保持恒溫?這裡的被子太重了,蓋那麼多層我怕聞昭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係統老頭兒默默地點了點頭,屋子裡的溫度很快就變得跟春天一樣。
然後他擼了擼袖子真的鑽進廚房裡做飯去了。
莊顏還是在屋子裡照顧聞昭。
係統給了溫度計,他現在發燒不算危險,但因為老大夫開的藥的原因發燒的度數也不低。
莊顏就坐在床邊陪著他。
他的胡子被她剃光了以後,看起來又比之前年輕了一點,也沒有那麼憔悴了。
但還是瘦,臉上瘦的一點肉都沒有了。
“快點好起來然後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長點肉啊昭昭,太瘦了一點也不好看……”
莊顏還在小聲嘀咕著,就聽到他呢喃了一句什麼。
“嗯?你說什麼?”
莊顏等了一會兒,他卻又不說話了。
“等你好了我們就先回羅峰寨裡去看看,然後再一起回雞鳴城好不好?到時候我們住在雞鳴城的家裡也好,你想要到處看看也好,或者是還在羅峰寨裡……你想在哪裡我都陪你一起啊。”
她低低地說道:“我要把你養得胖胖的。”
“小……”
躺在床上的聞昭又說了一句什麼,他的神情也變得很焦慮不安,手從被子下伸了出來想要去抓住什麼,但瞬間卻又張開了五指。
莊顏叫了幾聲他都沒有反應,她湊到他耳邊去聽。
“小顏、小顏……對不起……”
當她聽清楚他反反複複在說什麼的時候,又怔住了。
為什麼要跟她道歉?
她低下頭去,看到他伸出了被子外的那隻手,掌心向外,五指大大地張開。
她將手放了進去,把凳子往前拉了拉,後來索性起身直接坐在了床沿,輕聲叫道:“昭昭?”
聞昭自然不會回答她,他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夢,仍然在斷斷續續地說著些什麼。
“我不能……我做不到……對不起……彆丟下我……你彆……”
來來去去說的就是這麼十幾個字,其它的都聽不清楚。
但這十幾個字對於莊顏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我不走,阿昭彆怕。”她輕聲說道,一隻手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我再也不會走了。”
係統老頭不用莊顏叮囑就給做了一頓適合病人吃的飯菜。
莊顏還在發愁聞昭不醒要怎麼吃飯呢,就發現他躺在床上睜開了眼睛。
他醒來第一時間就鬆開了她的手,看到她的時候,他飛快地轉過頭去麵向著床裡麵。
“昭昭?你好一點了麼?飯菜做好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我把湯端過來喂你吃呀?”
聞昭沒有說話。
莊顏想了想,又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我以後都會陪著你的,再也不會離開了。你——”
他卻突然轉過頭來,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再也不會離開?”
莊顏立刻點頭:“是啊!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你不要……”聞昭隻說了這麼三個字,就又停了下來。
“不要什麼?”莊顏有些無奈。
距離太近了,他一醒來,係統就自動消失不見,此時想問它問題它也不會回答,當然,莊顏也不用擔心它會偷聽他們兩個說話。
可她追問之後,聞昭卻又不說話了。
莊顏本來想著他是病人,不能給他壓力或者讓他不高興,可是轉念一想,他這樣有話憋著不說,是不是就是那個大夫說的鬱結於心?
這樣他的病什麼時候才能好?今天可是除夕,她們兩個在這個一個親人朋友都沒有的陌生地方就算了,他還生了病要吃藥。
“昭昭,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現在變得吞吞吐吐?有話直說就是了,有什麼麻煩我們一起解決,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總不會是想讓我猜你的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