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昭三歲的父母死於一場車禍意外, 他家中沒其他親人了, 我們家得知這個情況後就商量了一下, 由我出麵收養了他, 有什麼問題嗎?”
莊顏皺了皺眉——還是三歲?死於車禍?意外?
呂青雲接著還說了一些從小到大的相處來證明自己的確沒有虧待這個養子。
從聞昭長大懂事以後, 他就非常尊重對方的意見,把他當成大人一樣的來看待。聞昭說不想上學, 他雖然覺得這樣不好,但還是答應了。接著聞昭又讓他去忙自己的事情, 而他要去外麵各行各業接觸一下,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呂青雲想到這孩子從小就聰明, 他不肯繼續讀書並不是貪玩也不是好逸惡勞, 他是有自己的目標的——要去找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呂青雲自然也答應了下來。
兩個人還好好坐在一起談過話, 他認為聞昭的智商遠超過同齡人,心理年齡也已經很成熟, 聽他的談話是可以對自己的未來負責的,所以才會同意聞昭的做法。
“你是接觸聞昭過後了解到他的想法,還是聽什麼人說了什麼之後對我有所誤解?”
莊顏看了呂青雲一眼, 他的表情也很凝重,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可是他口中所描述的那個聞昭,跟莊顏親眼看見的、和她從那幾個小黃毛口中得知的那個聞昭,幾乎是完全不同的。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莊顏說起聞昭在外麵的事情。
呂青雲大吃一驚:“你說他在幾所學校外麵收保護費?還跟幾個社會青年一起去夜場酒吧看場子?這怎麼可能?聞昭待人冷淡,不愛說話?這又是從何說起?他在家裡一向都是個乖孩子的。”
他震驚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
莊顏也很納悶:“你沒看到他染了黃頭發嗎?”
呂青雲尷尬地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們家的人的吧?基礎好的打小就要學家傳的絕學, 學校文憑什麼的對我們家的人來說還真不那麼重要, 所以我才會同意聞昭不再繼續讀書了。我們家的人常常在江湖上行走, 見過的人和事都多,年輕人們喜歡染個頭發,紅色黃色紫色的多得很,我們家的大人也都不管。”
所以他當然也不會在意聞昭的頭發。
“那你問過他平時在做什麼嗎?”
“問過,他說在保護弱小,做保安,正在考證,等他考到了就要去健身房裡做散打教練和健身教練。”
就是這個。
莊顏立刻問道:“那呂先生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堅持想去做健身教練和散打教練?”
呂青雲先是搖頭表示不清楚——因為不是親生的兒子,聞昭在他麵前一向乖巧聽話又懂事,非常省心,他也不想管東管西管得太緊了讓聞昭覺得壓抑或者是覺得被束縛了。
他是捉鬼世家的人,隻要靠近了就知道聞昭身上沒有任何負麵的氣息,更沒有碰過什麼陰魂和惡鬼之類的。他身上的鬼嬰這些年也沒有過絲毫動靜,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聞昭的表現一向比同齡人都要好,是非常省事的孩子。
要不是莊顏找上來,呂青雲根本不會想到聞昭離開了他的視線之後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事實上,到現在他都還難以想象這個年輕女孩口中的聞昭到底是什麼樣的。
莊顏想了想,忽然想到韓朝三的那些絮叨,她靈光一閃,試著問道:“那你是不是曾經在跟他的談話中表露出過這個意思?或者是表情、吃飯或者上課的時候不經意的說起過?”
這個呂青雲就沒有辦法能說清楚了——聞昭三歲就被他領回來了,他們兩個相處的時間太長了,他怎麼可能想起這十幾年相處中每一句話?
莊顏也能理解。
“你找到我,不光是想告訴我聞昭現在在做什麼吧?”呂青雲探究地看著她。
他是玄門出生的人,不管是同行還是普通人到他麵前,多多少少都能夠看出點什麼來。
可是這姑娘看著也就十幾歲的模樣,他卻一點也看不透。
更何況,她會突然找上自己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他們當初得知聞昭父母出了意外之後就查過,聞家並沒有其他親屬,所以他才會出麵領養聞昭。
聞昭早就已經不上學了,而他隻是每天在家裡給聞昭上課兩小時,然後兩個人就各乾各的,算是互不乾涉。一般人應該不能得知他是聞昭的養父這件事吧?
這姑娘又是從哪裡知道的?為什麼會因為聞昭找上他?
確定了呂青雲不是有意苛待聞昭、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之後,莊顏對他的觀感沒有那麼差了,也就主動跟他說起孫蘭芝的事情。
而聽到莊顏說起龐家的事情,而且還說起了十幾年聞昭三歲時候的事情,呂青雲對她的話就更加重視了。
“你說孫蘭芝曾經想對聞昭下毒手?”呂青雲這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不可謂不震驚,“龐家從來沒有露出過任何風聲。不過你放心,聞昭的身世特殊,知道他家中出事後我們……以為是他體內的鬼嬰作祟,所以非常仔細地查看過,他父母的確是因為意外去世的,不是他,也不是龐家的原因。”
莊顏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當時把孫蘭芝送回去的時候,龐家人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袒護她到底的。隻看那個養出了鬼嬰的龐相就知道,龐家人肯定不會重罰孫蘭芝,一旦她逃出來就會卷土重來。十幾年前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我……不方便去,您跟龐家是世交,去他家應該很方便吧?能不能去看一看?”她主動說道,“聞昭這邊我會隨時留意,發現孫蘭芝出現就會攔住她的。”
可是她怎麼知道孫蘭芝這個時候會出來找聞昭?這十幾年都已經安穩過去了不是嗎?呂青雲心中疑雲重重,但他沒有多問,隻是點了下頭:“我會去走一趟的,你……”
莊顏主動說道:“我正在設法接觸聞昭。我對於他來說隻是個陌生人,他在我麵前也不會做任何偽裝,如果可以近距離接觸的話,能發現他有什麼問題,儘早解決。隻要他自身沒有問題,誰來也刺激不了他,找不到任何可趁之機。”
呂青雲點頭道:“的確如此。”否則他們當年也不會選擇收養聞昭了。
就是想從小把他教養成一個正直善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好孩子,就像他們呂家人那樣。
兩個人是在一個茶館裡談話的,談完之後呂青雲本來要走了,想想又轉過頭邀請莊顏去了他和聞昭的家裡。
他給的理由是——既然你想靠近聞昭跟他做朋友,當然是越了解他越好。按照你的說法,他在我麵前跟在外麵完全不一樣,那我告訴你的不一定管用,你可以跟我回去看一看他的住處,房間擺設什麼的。
正好莊顏也想知道呂青雲是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對待聞昭,順勢就答應了下來。
呂青雲這種有家傳絕技、普通人學不了的世家出身的人當然是不缺錢的,他和聞昭住在最高檔的小區裡,雖然隻有他們兩個人居住,但也是一套很大的房子,每周定時會有鐘點工來打掃衛生。
聞昭不再讀書後除了每天在家上課兩小時,其他時間幾乎都在外麵,他不在呂青雲自然也很少在家,大多時候都是出去處理自己的事情了。
兩人也就不在家裡開火做飯。
儘管如此,在這套聞昭居住了有十五年的大房子裡還是處處可見他留下的痕跡。
呂青雲也對屋子裡的所有東西如數家珍。
莊顏可以看得出來,他說到跟聞昭相關的東西時,不管是一個玩具還是一本書,一件小事,的確全都是發自肺腑,不是裝出來的。
“這是他初中畢業的時候學校發的獎品,年級第一才有的,這孩子讀書的確很厲害。”呂青雲感歎道,“我本來還以為他要考個什麼名牌大學呢,沒想到他卻跟我說讀書沒意思,不想再繼續在不喜歡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了。我問他為什麼不喜歡,他說所有的題目都是看過例題就會,那些語文曆史什麼的他也是看兩遍最多三遍就全都記下來了,一點挑戰性都沒有,沒什麼意思。我後來去問了他的老師,他每次考試的成績都比第二名要高出不少,的確沒有什麼對手。仔細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再說我們家的人的確不重視學曆,所以我就答應了他,沒想到……”
莊顏最大的疑惑也被解開了——她本來覺得聞昭隻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是因為呂青雲不讓他讀,可現在看來事實卻不是這樣。
呂青雲沒有必要對她說謊。
聞昭次次考第一的獎狀家裡都還留著,她也都看見了。
所以……是聞昭騙了呂青雲嗎?
他為什麼不肯讀書、非要去做健身房私教呢?
呂青雲去龐家的時候,莊顏又去找聞昭了——她搭上了韓朝三,現在倒也不用係統出手幫忙,自己就能聯係上韓朝三然後自然也就知道了聞昭人在哪裡。
已經到了學校的放學時間,她本來以為他們又在收保護費。
沒想到電話打過去一會兒後被韓朝三接起來,他立刻充滿喜悅地喊道:“莊顏姐你可打電話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大哥他考到了教練證?好像還去拿了一個什麼市裡的散打冠軍,有證書的呢!可厲害了!所以他去我們發現的那家新開的健身房應聘,人家立刻就答應了。”
說完不等莊顏說話,他就又從喜悅變成了沮喪:“不過健身房還是不肯要我們四個做教練,超哥選上了遊泳教練,我們三個隻能去遊泳池邊做安全員,就是坐在遊泳池兩邊高高的椅子上看著有沒有遊泳的客人發生危險。”
“那你們現在是在健身房嗎?”
“對,你要過來找我們嗎?我們才麵試完,正在量身體準備發工作服,你要不要來看看我們?這家健身房的教練工作服可好看了。”他充滿了豔羨,“大哥穿上以後肯定又能吸引不少女生,不過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看好他。有什麼競爭對手出現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莊顏敷衍了幾句然後問清楚了具體地址後就找了過去。
看來那家健身房的確很缺人,幾個人應聘成功後立刻就要準備開始上班了。
莊顏找到他們的時候,幾個人正找了一家理發店要把黃毛給洗了。
鼻環不見了的韓朝三非常委屈:“經理還讓我們把耳釘鼻環都給取掉,紋身也都洗了,頭發也要洗回黑色。說我們健身房要什麼運動款,不要社會混混,我們這樣的形象以後會嚇到客人……”
正在一旁洗頭的聞昭聽到聲音也側頭看了過來。
平靜無波的一眼。
他仰躺在洗發椅上,一個年輕男孩挽著袖子正在給他搓頭發,滿頭的泡沫。
一雙幽深的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她。
莊顏莫名覺得有點好笑。
她到待客區去坐了下來隨便拿了一本雜誌一邊看一邊等他們。
理發店裡吹風機嗡嗡的響,吵得很,莊顏低頭看雜誌沒有到處走動,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韓朝三喊了一聲,她轉頭看過去就發現五個少年的頭發全都變成了黑色。
她一眼注意到了聞昭:“你的頭發是卷的哎?”
不等聞昭說話,韓朝三就搶著說道:“大哥自然卷!我們染了黃頭發之後他那個卷看起來像泡麵,所以就做了那個什麼離子燙。這回經理說燙染都不行,所以我們就都洗回來了。”
莊顏點著頭,忍不住又看了聞昭一眼。
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
兩個人對視了一秒鐘之後,他冷淡地撇過頭去。
不過莊顏跟著一起他也沒說什麼。
韓朝三很懂得看大哥的臉色,也很能領悟他的意思,見聞昭沒有拒絕,他就喜滋滋地一口一個“莊顏姐”,拉著她一起回他們的出租屋去了。
“你買的那些菜我們都不會弄,我做出來的外麵的流浪狗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