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是摩斯拉第一次在白日踏入人類社會。
清晨時分，哥譚剛剛下過雨，整個天都灰蒙蒙的，暗巷的地麵上積滿水漬，不少藏著垃圾的角落散發著發黴的臭味，甚至有湯湯水水傾灑出來。
套著黑色披風的摩斯拉，小心翼翼地抬起後爪，邁過肮臟的水漬。
迪克幫她尋找到遮擋身體的衣物，然而摩斯拉的鱗翅是軟的，能夠勉強收起，可她的後爪不行。
有彆於人類的膝蓋和腳踝，能夠直接抓破地麵的後爪注定穿不進鞋子，隻得繼續這麼赤足上陣了。
好在一襲黑披風幾乎將她所有非人的特征藏了起來，迪克還找了一條長長的圍巾擋住了摩斯拉的麵孔，唯獨額前幾縷絮狀絨毛露在外麵，那像極了頭發。
猛然看上去，她就是一名欲圖掩蓋麵孔和身份的嬌小姑娘。
在哥譚，隻要你不上街裸（）奔，或者看上去像是衣物裡藏著炸（）彈，是不會有人注意或者懷疑的。
況且摩斯拉身邊還跟著迪克·格雷森和傑森·陶德，前者套了假發，後者戴著墨鏡，一副喬裝打扮且不太好惹的模樣。兩人一蛾的陣仗，看著就像是某個惹不起的神秘女性雇了兩位青年保鏢。
雖然不太像好人，但也不會想到黑披風下藏著的壓根就不是人類。
暗巷裡明明暗暗不懷好意的警惕目光讓傑森很是不爽，而此時此刻的摩斯拉，仍然在擔心自己白玉般的外骨骼會沾上汙水。紅頭罩冷哼一聲：“如果你換上製服，她張開翅膀，現在的你們已經拿到了想要的線索。”
迪克：“摩斯拉小姐不想傷害人類，她想和平解決這件事情。”
傑森：“黑麵具的手下各個手染鮮血，她想和平解決？”
迪克笑了幾聲，隻是向來隨和開朗的青年，臉上卻沒流露出多少笑意。
“恐怕摩斯拉小姐並不在乎人類的善惡觀念。”他說。
傑森：“……”
也是。
因為她突然以人類大小出現在哥譚，傑森就去調查了一番怪獸的事情。上萬年前，摩斯拉就已經在守護著地球了，那時候人類文明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以飛蛾形態出現的地球守護者一代又一代的轉生，她見證過無數物種滅絕，亦有無數新的種群誕生，摩斯拉從未乾涉過。
人類也不例外。
至於種群內部的廝殺，哪怕是懲奸除惡、打抱不平，她壓根不在乎——這就像是螞蟻與螞蟻之間爭奪地盤，人類可曾在乎過？
摩斯拉對正義聯盟的成員表達出友善，是因為他們從意圖不軌的外星生物手中保護地球。
如果這麼做的是萊克斯·盧瑟或者雷霄古，甚至是小醜，傑森嘲諷地想，她的態度也不會發生變化。
聽自己的名字，摩斯拉這才將注意力從地麵的汙水轉移到身邊的兩位青年身上。她抬起頭，望向傑森陰沉沉的臉色，淺藍色的複眼從黑色的兜帽中露出一角。
摩斯拉輕輕抬起前爪，她的指尖搭在傑森的手肘：“你很在意？”
傑森挑眉。
他低頭看向摩斯拉，四目相對：“有問出口的價值嗎？”反正隻要身體接觸，她什麼都能知道。
摩斯拉輕笑了一聲——應該是輕笑，厚厚的圍巾擋住了她的麵孔，接近於人的五官遮擋在後，很難判斷她到底做出了什麼反應。
“技不如人，”摩斯拉理所當然地拋出這句話，“無力回天，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傑森驀然一僵。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曾經的傑森·陶德死過一次，這幾乎成為了他在知情者眼中的一個標簽。
“但現在不一樣了。”
摩斯拉柔聲繼續“說”道。她的聲線還是那麼溫柔，帶著揮散不去的關懷和母性，隻是道出的話語按照人類的標準，卻是那麼殘酷。
“現在的你擁有足夠的能力，”她說，“確保過去的事情不再發生。”
傑森一哂：“如果人類依然保持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事情會簡單的多。”
摩斯拉：“人類確實保持著這樣的生存法則。”
傑森：“……”
他的心緒一頓，而後摩斯拉的思維就有如一條指引線般，將傑森的思維帶到了他自己涉及到自然界的部分記憶裡。
保持著弱肉強食的法則，是對其他物種而言。
迪克好奇地看向神情複雜的傑森：“摩斯拉小姐同你說什麼了？”
摩斯拉鬆開了手，停下步伐。
迪克和傑森不約而同抬頭，他們已經走到了黑市的交易地點。
那是一家破舊的音像店，肮臟的櫥窗裡還放著老舊的電視機和錄像磁帶封麵——都二十一世紀了，誰還會用錄像磁帶？音像店的玻璃門破了一個角，晚上關店時下了雨，店麵的台階上台階下全都是泥水。
摩斯拉走向前時，一隻黑白相間的貓咪從音像店門口的搭棚跳了下來，對著她軟軟地“喵”了一聲。
飛蛾少女停下步伐。
站在迪克的角度，他能夠清晰看到兜帽之下的摩斯拉小姐微微地瞪大眼睛，她低頭看著黑白花的貓咪親昵地蹭著她的後爪，而後摩斯拉淺藍複眼眯了眯。
一時間迪克甚至分不清楚她是在笑，還是欲圖攻擊。
好在，摩斯拉小姐隻是彎下了腰。
白玉般的利爪從披風之中探了出來，她抱起了地上的貓咪。當鋒利且堅硬的外骨骼接觸到貓咪柔軟的皮毛時，後者“嗚嗚”叫了起來，肚皮貼在地上。
不知道是生怕摩斯拉的利爪抓傷自己，還是小動物擁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察覺到麵前的生物是大地的保護者，做出了臣服的姿態。
而摩斯拉隻是將貓咪輕輕送上了音像店旁邊的雜物堆。
接著她走進音像店，掛在門梁上生鏽的鈴鐺隨著開門發出破碎的聲線。迪克幾乎是一踏進店麵就警惕了起來——有種詭異的壓迫感。
片刻過後，一名瘦骨嶙峋的店員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他踉踉蹌蹌、步履蹣跚，幾乎是撞到了櫃台後麵。
迪克和傑森不約而同地注意到了店員滿頭大汗和渾濁的眼睛，他還捂著胸口，徒勞地抓著什麼。看到來者，店員哽咽著開口：“你、你們需要什麼？”
傑森蹙眉：“磕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