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立於下,一個站在上;一個彎弓高舉,一個搭箭俯瞰!
這一刻,世間一切仿佛靜止。
沒有一個人要退。
兩人幾乎同時鬆開弓弦!
“嗡”地一聲,陳寺聽見了金箭離弦時的呼嘯,朱雀火羽在風中燃燒,仿佛張開了翅翼,發出一聲高亢的啼鳴!
迎麵則是一道赤色的虹光凶狠撞來!
陳寺見了,心裡隻想:這女修的箭法比之上次夾金穀時,並無進益,不過如此。
兩箭於半空之中相撞,頓時炸開!
朱雀火羽猶勝烈鳥火羽一籌,張開雙翼便將那虹光吞噬,箭矢箭杆雖然都已泯滅,但如焚的烈焰卻帶著一股凶殺之意朝前撲去。
這一刻,陳寺唇邊已不禁露出笑容。
然而下一刻,一點更亮的焰光,便穿破了半空中那朱雀火羽的烈焰,朝著他疾馳而來,熄滅了他唇畔笑意。
那是緊隨在第一箭後的第二箭!
來勢竟比第一箭更快,更猛!
連發弓,連發箭!
人的臂力是有限的,修士的靈力也是有限的,若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接連拉弓,對臂力的要求極高,對靈力的損耗也極大!
可這名女修竟是接連拉了兩弓!
而且在陳寺看見這第二箭時,她已經迅速而熟稔地搭起了第三箭!
陳寺心頭大震,這時已然明白對方剛才對著他去勢洶洶的一箭為何連半點閃避的意思也沒有。
因為那隻是對方的第一箭而已!
苦慈竹煉成的弓身極其堅韌,賦予了連發箭更多奇跡一般的可能,每一次震動,都將巨大的張力通過弓弦反饋到箭上。
第二箭已不再是純粹的虹光。
它像是一道燃燒的火線,迸射而來!
陳寺急退的同時,想要彎弓搭箭再射,將這一箭擊落。然而根本還不待他箭搭上弦,那燃燒般的一箭已經狠狠撞到他弓身之上。
一時聽得一聲裂響。
堅硬的黃楊木心弓竟被這一箭悍然崩碎!
陳寺五指劇痛,瞬間浸出血來。
而此時第三箭已飛至空中!
金色的箭身,流光溢彩,烈鳥火羽終於張開。
那是煌煌然的天威!
這一箭終於完全燒儘了那種虹光,隻像是天邊一枚隕落的巨大星辰,覆滿了熾烈的焰火,降臨於人世!
貫長虹是輕盈迅疾,流星墜卻是厚重猛烈!
人以肉身殘軀,立於其前,隻好似一粒灰塵般微不足道。
誰人能擋,星辰隕落?
那熾烈如團的焰光,在陳寺瞳孔中急速地放大,然後撞到他身上,將他整個人包裹。
虛空裡,傳來清晰的血肉貫穿之聲。
待得那一團星隕般的焰光散去,陳寺已倒在蘆葦從中,口中不住湧出鮮血,胸膛上正正插著一支金箭,箭尾火羽上尚燒著一點火星。
周滿手握長弓而立,自始至終,未曾挪動半步。
《羿神訣》第三箭,流星墜。
此乃連發之箭,必配苦慈竹弓,方能承受其連發之力。箭之射,如流星墜,連而無斷。
前世她最多時,曾以金丹期修為連射十五箭,於絕境中強殺元嬰期敵手。
陳寺自負傷愈,修為不低,又有新弓在手,豈知周滿修為進益也大,不僅拿了他的金箭,還剛製了苦慈竹弓,更有《羿神訣》在手,比之夾金穀那一日的實力,早已是成倍增長!
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雙方麵的對決,而是一場單方麵的獵殺!
周滿遠遠看他倒地,血湧如泉,心頭並無半分憐憫,為求謹慎,隻身形一動,便要再於其眉心補上一箭,絕除後患。
豈料正在她搭弓之時,一隻雪白的玉盤竟斜刺裡飛來!
周滿瞬間調轉方向,一箭射向玉盤!
隕星般的一箭轟然撞去,玉盤卻在箭尖撞上的瞬間,主動從中間向周圍一裂!
但聽得“嘩啦”一串碎響,玉盤竟裂為了尖尖的八片,恰將這一箭避開。
隨即又重向中間一聚,卻不再是玉盤形狀,而是一朵綻放的蓮花!
每一片玉瓣都晶瑩剔透,卻凝著深重殺機。
這玉盤與玉蓮之變隻在頃刻之間,便連周滿也未料到,抬眉間還沒放下弓,那八瓣玉蓮已直撲她麵門而來!
苦慈竹弓新製,就手一揮自可抵擋。
可周滿愛惜新弓,實舍不得有半分損毀,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竟將手中那新弓一壓,抬起右手,並指如刀,向著那八瓣玉蓮疾點而去!
“叮叮叮!”
妙手點碎蓮花,蓮瓣紛飛而去!
隻是對方乃是上等法器,又有八瓣之多,縱使周滿妙手能偷天意,倉促間應對又怎能儘善儘美?
最後仍有一片蓮瓣自她手背上劃過,在留下一道血痕後,深深穿透了她右肩,一時血濺!
周滿瞬間皺緊眉頭,卻是站定了,向前方看去。
金不換長身而立,站在義莊瓦簷的另一端,手掌虛虛一攏,先前那八瓣已經被周滿擊飛的玉蓮便自動飛回他身前,懸停在半空,其中甚至包括穿透了周滿肩膀的那枚,已被鮮血所染,沾著幾分豔麗的赤紅。
他隻掃一眼下方,便知陳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這一回怕必死無疑了。
當此之時,兩人立在義莊屋頂,相望對峙,頭頂明月照如霜,身畔蘆花飛似雪。
周滿隔著幕離,滿目蕭殺,一語不發。
金不換則麵色凝重,長眉微擰,已認出她是夾金穀那日的女修:“閣下實不該在泥盤街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