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人雖沒有妙歡喜那般強硬,可表態本身已經是一種壓力。
春風堂瞬間被架到了火上。
偏偏這時候,外頭還響起了一道似乎有些慌張的聲音:“哎,我來得晚了,怎麼就已經鬨起來了?”
眾人聞聲轉頭看去。
徐興卻是瞬間辨認出來人:“劉常?!”
王氏所掌管的青霜堂,一向有兩位執事,一個是在此處已久的徐興,另一位便是此刻誠惶誠恐、慌裡慌張跑進來的劉常。
人如其名,平平無奇。
四十來歲年紀,乍一看甚至有些老實敦厚。
隻是知道他的,這時都忍不住皺了一下眉:在王氏,徐興是大公子王誥那派的,劉常卻是韋玄那一派的,來這兒是想乾什麼?
見到他來,田達都覺得事情複雜起來,倒還算禮貌:“劉執事,這邊亂糟糟的,你怎麼也來了?”
劉常忙道:“聽說春風堂這邊出了事,我又知道周姑娘在這裡,實在怕大家鬨起來不好看,所以趕緊來一趟……”
不少人心思都動了一動:難道韋玄這邊也不想事情鬨大,準備息事寧人?
可萬萬沒想到,還沒等他們念頭落下,這劉常說話已經轉過一個陡峭的大彎!
他竟憨厚一笑:“韋長老特意說了,周姑娘畢竟勢單力孤、身世寒微的,比不得其他人要麼有家族要麼有宗門,無論怎樣也是將來要給王氏當客卿的人,實在怕她受了委屈,討不回公道。”
什麼叫“討不回公道”?
這韋玄是什麼態度,已實在太過明顯!
周滿雖隻一個人,可先有學宮眾人表態,後有韋玄特意派人前來支撐,到這地步,春風堂若是不查,又豈能善了?
宋元夜看向陸仰塵。
陸仰塵卻想:他們已仁至義儘。事既至此,若真查出什麼,也顧不得了。
周滿此時倒像是個周全妥帖的人了,甚至還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我們相信孫大醫絕無害人之心,也不可能故意在養氣丹裡下毒砸自己的招牌,春風堂與我等,皆是受害的雙方。我想,隻需將丹藥出爐後經手過的人請出來,簡單問上幾句便好。”
陸仰塵於是順她台階下了:“若是查清,自然也好證明春風堂、證明孫大醫的清白。田執事,把這兩次經手丹藥的人叫出來吧。”
孫茂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田執事終於去點了人出來。
偌大一個春風堂,陸氏管理起來實則是有幾分章法的,從煉丹的準備事項開始,由誰負責都一一記錄在冊。
丹藥出爐後負責裝瓶的是一人;裝瓶後負責送到各處的則有三人。
送丹藥的三人,皆稱道中沒有遇到什麼可疑之人,更沒有半道讓丹藥離開過視線。
負責裝瓶的那名下人卻是神情遊移,似乎絞儘腦汁在想。
周滿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更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乾脆直接問:“你分丹裝瓶的時候,有青霜堂的人來過嗎?”
那人頓時瞪圓了眼睛看她。
徐興更是差點跳了起來,厲聲喝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滿麵無表情,冷冷道:“什麼意思?現在終於輪到你了,不明白嗎?”
眾人全都為她此刻的膽氣吃了一驚。
自己問出來跟青霜堂的人有關,和直接問是不是和青霜堂的人有關,可完全是兩回事!
後者無異於要和某些人撕破臉!
然而劉常站在一旁,竟是眼觀鼻、鼻觀心,好像完全不關心不在意也不覺得周滿有什麼問題一般。
眾人一看這架勢,什麼都懂了。
徐興掃得兩眼,也大笑起來:“好啊,原來是衝著我來的!我知道了,無非是為當初進學宮的名額,你以為我家大公子對你懷恨報複。可笑,真是可笑!他若真指使我動手,旁人難道不會第一個懷疑他嗎?我等豈會糊塗到這個地步!”
眾人其實也都這樣想過。
可周滿竟笑了一聲,道:“糊塗?若非這‘待日晞’之毒,偶然間被人發現,可是手段隱蔽得很,又有誰能察覺呢?再說,便是劍門學宮這樣的地方,不也有人膽大包天敢投毒嗎?頂著懷疑暗中害人,又怎麼不可以?‘燈下黑’三個字,我倒也認得的。”
徐興瞳孔縮緊,已暗咬牙關。
周滿卻猶嫌他不夠生氣:“隻是不知,高高在上的王大公子,到底知不知道他手底下的人竟如此廢物,投個毒都能誤傷他人。若是知道了,又該怎麼想呢?”
徐興麵容已然扭曲,憤怒竟不似作偽:“你簡直栽贓陷害,血口噴人!”
盛怒之下,他已一手按在腰間,竟像是克製不住此刻上頭的情緒,便要動手!
周滿又豈是會退讓半分之人?
當即便握劍在手,要迎上前去。
連劉常、天興,甚至原本隻是旁觀的參劍堂眾人,都瞬間攥住了各自的法器,嚴陣以待。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緊繃到了極點!
然而正在此時,一道威嚴的冷哼傳來:“劍門學宮,何時成了能讓你等隨意動手的地方?”
那聲音落下,竟似有千鈞之力!
所有人但覺手中一沉,兵刃竟齊齊脫手飛出,“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周滿眉頭一皺,回首看去。
眾人中卻是早有人認出了這道聲音,一時惶恐,連忙向著門外躬身行禮,齊齊喚一聲:“岑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