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料到,她這兒似乎……
王恕沒聽見他們先前言語,不知他們在爭論什麼,隻是抬眼便對上了孫茂投來的目光,心中雖然奇怪,可還是先走了過來。
他有禮頷首:“孫大醫。”
孫茂盯著他,又看見他手上拎著的提籃,輕易便能聞見裡麵隱約散發出的藥味兒,這時豈能不明白周滿先前為何那般有恃無恐?
他隻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王恕眉頭微微一蹙,完全不明白他這番敵意從何而來,開口便想詢問。
然而孫茂已經道:“既然周姑娘的毒有人治了,自然不必我春風堂再費心力。”
他徑直轉身,隻對其他人道:“還留在這兒乾什麼?等人看笑話嗎!”
話音落,人竟當先拂袖而去。
其他人也都用一種審視甚至帶著敵意的目光,在周滿與王恕之間轉了一圈,而後跟著孫茂一道離去。
東舍裡也有一些人早上沒課的,眼見春風堂的人浩浩蕩蕩來,又這般怒氣衝衝地走,不免都在心中咋舌,暗想他們在周滿那邊受了怎樣的屈辱。
連王恕都猜到,必是周滿沒給他們好臉色。
然而周滿本人卻是半點開罪了春風堂的自覺都沒有,一派鎮定,隻往後退了一步,示意王恕進門:“今天怎麼這麼早?”
王恕便進了門,從提籃裡將那一碗藥端出來放到桌上,道:“明日又是休沐,我怕你今日無課,今日便走了,所以早一些來。”
周滿道:“我知道你要來,倒也不至於那麼早就走了。”
話是笑著說的,隻是說完垂眸看見那黑乎乎的一碗湯藥,又不由蹙起眉頭。
王恕看她一眼,默不作聲往桌上擱了一隻白瓷小瓶。
周滿覺得眼熟,拿起來拔開瓶塞一看,便笑了,揚眉道:“菩薩今天倒知道‘上道’二字怎麼寫,肯憐憫憐憫世人了?”
王恕不欲理會她的挑釁,隻道:“喝藥。”
周滿一瓶糖丸在手,這回倒是沒分辨什麼,乖覺地把藥喝了,然後含了兩枚糖丸在舌間解苦。
王恕則順勢為她把脈。
隻是那清瘦的長指才搭到她腕上,過得片刻,眉頭便忽然蹙了起來。
周滿道:“你昨日的藥頗為奏效,我修煉行氣已無心神不寧之症,有什麼問題嗎?”
王恕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昨夜為什麼沒睡?”
周滿:“……”
該說不說,作為一個病秧子大夫,這人的本事實在過大了一點,怎麼什麼都知道?
昨夜她的確沒睡。
隻不過不是不想睡,而是實在睡不著。
先有病梅館刺殺,後有春風堂投毒;頭頂懸著韋玄剔骨之刀,腳下滿布王誥暗算之箭……
誰又能睡得著?
萬籟俱寂,更深露重,周滿坐在窗下看著東方一點點亮起魚肚白,盤算了一整夜。
原本身在劍門學宮,她不想因修煉太快暴露自己身負劍骨之事,所以一直都在強壓境界。
可如今危機重重,沒有足夠的實力,如何自保?
她非但應當提升實力,而且應當在短期內迅速提升實力。至於境界壓不壓得住,那是以後才需要擔心的事。
前世她曾半隻腳邁進天人境,這一世她再修煉,不存在心境領悟上的瓶頸,隻有資源上的瓶頸。
迅速提升實力,可不是日夜不停地正常修煉吸納天地靈氣就能做到。
周滿需要一些特彆的丹藥。
王恕見她半晌不說話,疑心她是昨晚又出去乾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倒也不好再深問。
脈象既已按過,也並無其他需要擔心的地方。
他仔細算算,便從袖中取出一隻有些少見的黑陶瓶藥瓶,謹慎地從中倒出一枚丹藥,遞向周滿:“此乃奪天丹,有固本培元、增進修為之用,當能緩複你因毒受損的神氣。隻是其效力,十倍於化星丹……”
十倍於化星丹?
正自沉思的周滿,瞬間回過神來,先從他掌心中拿起那一枚深紅色的丹藥看了一眼,然後才發現這人另一隻手裡竟還攥著整整一瓶!目光頓時就定住了,再難移開。
口中的糖丸,忽然不甜了。
那泥菩薩還在叮囑:“藥力過強,恐會損毀經脈,所以你服用後,必得潛心調息打坐,歸攏藥力……”
然而周滿連半句也沒聽進去。
她望著他,隻舉起手中那枚丹藥,幽幽問:“就給一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