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赤染天(2 / 2)

劍閣聞鈴 時鏡 10344 字 9個月前

旁邊的孔無祿,卻不免想起那日周滿提著徐興腦袋來時的情形,聽到這裡,隻覺自己脖子後麵涼颼颼的:周滿若是知道除劍骨之外,她的用處又多了一樣,以後厲害了,真不會提劍把他們挨個宰了嗎?

韋玄一回頭,見他出神,不由問了一句:“孔執事?”

孔無祿回神,咳嗽一聲,連忙道:“啊,屬下隻是在想,他們如此害怕,那‘天憲’若是真的便好了……”

韋玄竟道:“你怎知不是真呢?”

孔無祿與商陸聞言,皆是一震,似乎不敢相信韋玄話中意思。

韋玄說完,卻忽地滿臉黯然。

他久未言語,終究還是想起王恕不願受劍骨的事來,隻一聲苦歎:“不過真與假,如今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神都那片赤紅的天幕,早已隨風朝著彆處蔓延開去,彆說是中州地界,就是周遭涼州齊州甚至西南邊的蜀州,都能瞧見一些。

有關這一場生辰大宴的消息,已隨著四散的賓客流回各州各大勢力,引起一陣駭然的激蕩。

唯有蜀州,幾乎沒什麼人去祝賀,如今隻有小部分消息靈通的勢力聽說了一二風聲。

小劍故城中,暫時一切平靜。

唯有今天落日晚霞,格外豔紅。

周滿這兩日倒沒跟金不換一塊兒,除每日去病梅館點卯之外,都在城中到處逛,幾乎走遍了每一家賣材料武器的商鋪,但愣是沒找到幾樣光弓、暗箭的材料,少數有兩樣,她偏偏還囊中羞澀,買不起。

兩天逛下來,實在心中憋悶。

眼見今日又是一無所獲,她隻在泥盤街上隨便尋了個餛飩攤,跟幾個扛貨的腳夫一塊兒坐在屋簷下,買了碗餛飩對付一頓,才匆匆返回學宮。

什麼王誥生辰賀禮的事,早都忘在腦後。

直到次日清晨,周滿提著劍,來到參劍堂——

除了仍在神都尚未返回的宋蘭真與陸仰塵外,所有人整整齊齊,一早就來了,此刻正聚在裡麵說話。

李譜聲音最大:“你們是不知道,我們國主派去的那位女官,回來都差點嚇傻了!我知道我這人不靠譜,可沒想到國主比我還不靠譜,人王氏內鬥你插什麼手?這下好了吧,送了個‘南詔五色’,結果壽星公差點當麵嗝屁,想抱世家大腿都沒抱對!早知如此,還送什麼?”

霍追卻是罵道:“王氏誰掌權乾我們屁事,我是想說,你們覺不覺得那個,就,就徐興那顆人頭……”

說到這兒時,他露出了一種實難形容的表情。

但大家看了,竟都能明白他未儘之意——

對劍門學宮這幫人來說,徐興那顆人頭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春風堂投毒事件的始末,大家可還記得清清楚楚。

徐興雖然被暫罷執事之位,岑夫子的處理已經算得上妥當,然而苦主卻並未滿意……

那日周滿與岑夫子對峙的場麵,還猶在眼前呢!

餘秀英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那可是金丹期啊!”

周光想的卻是:“若真是周師姐乾的,倒也不稀奇。隻是殺完了人,割下腦袋,還送到主家麵前,會不會太……”

李譜補上:“太囂張了!所以我覺得未必是她吧?這種事,要乾也是偷偷乾,真乾了肯定得低調吧?”

餘秀英幽幽道:“你看她低調過嗎?”

參劍堂內,忽然一片死寂。

從首日試劍質問劍夫子開始,到中間力壓全員獨占第一,再到大鬨春風堂對峙岑夫子……

周滿這人,看似和善,可就差沒把“凶性”兩個字刻在腦門兒上了。

低調?

她跟低調扯得上狗屁乾係!

眾人全都想起她光輝的過往戰績,這時皆覺得呼吸都開始困難。

李譜眼皮都跳了一下,聲音發抖:“不會真的是她吧?”

周滿已站在殿門口,聽了一會兒,這時終於出聲問:“你們在聊我嗎?”

參劍堂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李譜膽小,險些沒蹦起來。

他一回頭看見周滿,想起神都那邊的傳聞,隻覺她宛若一座凶神,身上籠罩著血影,頓時下意識道:“那徐興不僅向你下毒,還向整座學宮投毒,簡直死有餘辜,周師姐為學宮除害,我等感激不儘!”

“向整座學宮投毒?”周滿重複了一遍,好似想起什麼,竟道,“哦,那是我乾的。”

眾人全都一愣,沒明白:“什麼?”

周滿掃了門外忽然抬起頭來看她的泥菩薩一眼,也看了回頭向她看來的金不換一眼,不太在意地走了進來,隨口解釋了一句:“我的毒是徐興投的,你們的毒麼,我投的。”

“……”

“……”

“……”

這句話簡直比徐興腦袋是她割下來還要恐怖好麼!

李譜震驚之下,已經傻了眼。

一部分人震驚之後,卻是反應過來,怒斥周滿:“你瘋了,是有什麼毛病嗎?大家乃是同窗,你怎敢置他人安危於不顧!難怪那日徐興憤怒委屈,渾然不似作假!”

也有人其實早有猜測,此刻隻是望著周滿不語。

尤其是宋元夜,聽見這一句時,已敢肯定:那綺羅堂的侍女趙霓裳所言,原來句句是真!

唯有妙歡喜,竟有些可惜:“我原以為,你怎麼也得給我們投一回真毒的……”

周滿向她看一眼,隻道:“下次一定。”

還有下次?

殿中已有人冷了臉,看周滿的眼神變得極其不善。

偏偏這時候李譜反應過來了,自己琢磨了一陣,忽然指著周滿,滿眼驚喜:“我們南詔國的蘑菇不可能有問題。既然學宮的毒是你下的,那上回咱們分鍋社吃蘑菇中毒,是不是也是你乾的?”

周滿:“……”

她眼角忽然跳了一下。

參劍堂內,再次陷入靜寂。終於,大家在聲討周滿之前,實在忍無可忍,先把李譜按在地上揍了一頓。

你祖宗的,還想趁機甩鍋……

你那是實打實的“投毒”,還給大家放倒了,可比周滿離譜多了!

連周滿都有些牙癢,想上去給他兩腳。

隻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劍夫子已從門外進來。

見得堂中這一片亂哄哄吵鬨鬨情況,他臉色極冷,竟是勃然大怒:“一幫廢物,大難快臨頭了,還不知道好好練劍!參劍堂是給你們胡鬨的地方嗎?!”

眾人全都一驚,雖知劍夫子素日脾性火爆,可已經許久沒有罵過大家“廢物”,今日剛剛進來,卻忽然比往日還要疾言厲色……

大難臨頭?

怎麼就忽然說“大難臨頭”?

周滿心中異樣,隱約覺出幾分不對,因為今日劍夫子竟是提著他自己的劍走進參劍堂的。

所有人頓時顧不得清算尋仇,全都整肅而立。

劍夫子行至堂上,將那劍放在案上,麵容是前所未有的靜肅冷沉,環顧了一圈,隻道:“半個時辰前,中州神都,陸君侯——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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