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疼 可原來,自己騙起人時,也不遑多讓……(1 / 2)

劍閣聞鈴 時鏡 8638 字 9個月前

在她眼中, 這個人幾乎被燒焦了,蒼青的道衣上一片黑灰, 火星未滅, 邊角都翻卷起來,眉梢甚至留下了少許灼痕。可他的神情,依舊深流般平靜, 哪怕是被王誥譏刺不配用這一套由他主導寫就的劍法, 也並未有任何怒容。

一切情緒,都被收斂在這副脆弱的軀殼裡。

王誥曾見過周滿用那一式“踏雪待”,今日再見王恕這一套劍法,理所當然認為他的本事都是周滿教的,哪怕對方展露出了不錯的實力, 但在他眼底也隻意味著周滿厲害罷了。

所以方才那話, 實是在挑釁——

換個配得上的人再來。

可周滿不理, 這話再是挑釁,也隻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裡,令人心情極差。

最後,還是禮數周到的王恕,慢慢道一句:“是你贏了。”

周遭於是響起了幾聲歎息:看似是王恕那一式“命春來”奏了效,撕裂鳳凰擊退王誥, 可實則是王誥借此虛晃一招,運用修到第三涅後才有的“鳳凰遊”身法,轉到了王恕身後。早在其被王誥一掌打下擂台時, 勝負就已見了分曉,隻是此刻親耳聽王恕說出結果,到底還是有些唏噓。

畢竟幾場比試看下來,這病大夫著實可敬。

劍壁前方, 刻著王誥名字的那柄大劍,此時於是往上升高,而與之相對,刻著王恕名字的那柄大劍則朝下沉落。

岑夫子出來,宣布了比試的結果。

周滿卻是對旁邊的周光道:“幫忙去請一命先生。”

一命先生在學宮,但是今日比試沒有到場,大約是師徒倆還在鬨矛盾,但菩薩傷勢不輕,單憑他們可能處理不了。

周光聞言立刻去了。

金不換更是早已取出自己帶的傷藥,給王恕服了暫時穩住傷情,然後便與周滿一道,扶著人走。

隻這幾句話的功夫,王恕神容已經委頓了不少。

周遭一片喧嚷,周滿腳步匆匆,一心隻有趕緊送人回去治傷,原本沒有在意。然而才走沒幾步,轉身時,眼角餘光不意掠過劍壁,忽然瞥見一道有些眼熟的白衣身影,於是腳步驟地一止——

他什麼時候來的!

那鳥道中段所立,不是他們那日於亂墳崗上謀過一麵的張儀又是誰?

其視線所向,正是周滿這邊。

在周滿發現他時,他自然也發現了她的注視,先是一怔,但緊接著便向她頷首,竟是隔著這中間無數的人潮,向她微微一笑,然後才調轉視線,朝西麵還在進行比試的擂台看去。

西麵那座擂台上,正是還在纏鬥中的王氏二公子王命與李譜。李譜法器是一麵退堂鼓,生得一身神力,劍打沒了就用鼓錘,敲得人心煩意亂,而那王命並不用火,隻用一管畫筆,不像是王氏二公子,反倒更類似杜草堂弟子。

王命雖然上佳,可李譜偏偏跳脫難纏,屢屢出人意料。

兩人打到現在,才有要分出勝負的跡象。

張儀進得劍門學宮後,攀上劍壁,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給望帝下戰帖、奪劍印,而是跟周遭這無數閒人一樣,穿著那縫補拙劣的破衣爛袍,在這兒看春試?

此人聲稱自己要為天下選一位新的聖主,上一世選的正是王殺。可這一世的春試,王殺不知何故,卻並未參加。

那前世發生過的事,還會發生嗎?

如果不再相同,張儀這一世選誰?

如果依舊相同,那以王殺後來進白帝城、取冷豔鋸的結果反推,他必定是拿到了墨令才對:要麼,真正的王殺,瞞天過海,就藏在即將產生的前十人之中;要麼,他進入白帝城的墨令是來自春試劍首躲多得的那一枚;要麼……

是春試結束後,從前十某種處搶來!

——張儀已經來了,距離揭開這位神都公子畫皮之時,難道還遠麼?

周滿麵無表情,短短片刻,已經想了許多。

隻是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很快收回了目光,繼續扶著王恕離去。

先前那養氣宗的大小姐程半夏立在原地,卻是呆呆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尤其是王恕那道看似清臒的身影,仿佛沒想到這個前幾場隻憑取巧贏的家夥,這一場對上王誥竟能打到這個程度,完全還沒從剛才那一式“命春來”帶來的震撼裡回過神。

岑夫子等人見周滿已走,對王誥的為人雖然不大喜歡,可這位王大公子畢竟是光明正大獲勝了,是以按著禮節道了一聲恭喜。

其餘仰仗世家鼻息的門派家族,就更是極儘奉承之能事。

鏡花夫人走下來便對王誥笑道:“這病秧子的本事雖然有些令人意外,不過好在你父親沒白救你,竟然已經修到第三涅了。這一場勝得極快,想必難有人再超過了。”

在比試結果出來時,王誥贏得這一場比試所花的時間,也無聲浮現在大劍上他名字旁邊:一刻一字半息。

宋蘭真的視線,便凝在上麵,不覺自語:“好快……”

陸仰塵聽見,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向她望了一眼:不關注王誥本人,反而關注王誥獲勝的時間。果然,這一輪最快獲勝之人,她有心要爭上一爭嗎?畢竟宋元夜對上趙霓裳,多半能贏。她若不能更換對手,下一場多半就要兄妹對決了。無論什麼結果,隻怕都不是宋蘭真想看到的。

對上王恕,竟用了一刻多的時間,對王誥來說,完全是意料之外,是丟臉;可對其他原本也想整整那速勝者名額之人來說,已經是一座高山,使人望而生畏了,很難再生出挑戰之心。

王恕傷勢不輕,雖然是住在春風堂那邊,但周滿與金不換都擔心他回去住得偏遠無人照看,且春風堂那邊還有個不待見他的孫大醫,因此乾脆把人帶回了東舍,找了間乾淨屋子。

早有人把各種瓶瓶罐罐端到桌上。

王恕人雖然還清醒,可臉上已無一絲血色,被人扶著坐下。也不知是否那涅火有古怪,先前金不換用的傷藥隻維持了不到半刻的藥效,這會兒傷處又開始淌血,甚至染紅了被褥。

周滿見了,隨手拿起一瓶傷藥走過來,一搭他衣袖,便要為他療傷:“一命先生還沒來,先上一些藥……”

可沒料,王恕竟將她手按住,隻道:“我自己來吧。”

他看上去已十分虛弱,卻從她手中取過那隻藥瓶。

周滿皺眉:“可你傷勢……”

王恕便衝她笑:“也沒有很重。何況這涅火,你們也不知該怎麼治。放心,我是大夫。”

周滿看他,有些遲疑。

王恕卻已強撐著伸手要去褪自己外袍,隻是手指才一搭上襟前衣領,一看她與金不換立在邊上,又停下,欲言又止。

金不換見狀,隱約覺得自己明白他意思:當著眾人的麵他不好意思是假,不願他們看見他身上的傷勢才是真吧?

於是他拉了周滿:“菩薩自己心裡有數,我們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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