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東舍雀牌館* 打架沒輸過,打……(1 / 2)

劍閣聞鈴 時鏡 13550 字 9個月前

劍壁前方, 所有人第一時間是懷疑自己看錯了,靜寂了有那麼片刻,緊接著, 才爆發出沸潮般的喧嚷!

“她乾什麼?她瘋了嗎!”

“王誥之前放話不就是要選她嗎?她奪得速勝能用金令, 非但沒避開反而還自己選上去!”

“是不是不小心選錯了……”

“怕不是對上一輪王誥打傷那病秧子耿耿於懷,這一輪專門報複來的吧?哈哈哈, 精彩,精彩!”

……

就連台上主持抽簽的岑夫子,這時都不由麵露錯愕, 先前七嘴八舌給周滿出謀劃策的東舍眾人,更像是被雷劈中,瞠目結舌立在原地, 看向周滿時宛如在看什麼讓人無法理解的怪物。

才到八進四這一輪,怎麼會選王誥!

彆說自己人,就是世家那邊都一萬個沒想到。

王誥盯著那帶著悍然威勢落在自己名字旁的大劍,竟感到了那種濃烈的戰意與……殺意!

他緩緩轉頭, 與宋蘭真、陸仰塵等人一道,朝周滿看去。

金不換早在看見周滿做出選擇的那一刻, 就已瞳孔緊縮,悚然一驚:“周滿!”

他們先前不是說過,最穩妥的策略是讓王誥與宋蘭真相鬥嗎?

但周滿沒有解釋,神情平靜得仿佛是做了個最尋常的決定一般,隻是伸出手, 安撫般搭住他肩膀,輕輕道:“這是最好的。”

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遞到他身上。

這時,金不換觸到她目光, 才恍然想起:從頭到尾,隻是他隨意地提過兩句策略,可周滿那時並未說過不可,也並未說過讚同。她顯然還在考量。但他以為她要奪劍首,必會步步為營,該與大多數人一般采取穩妥策略,卻差點忘了——

她是周滿。

她向來劍走偏鋒,不與人同!

可每一次的決定,都沒有錯過。他應當相信她,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

於是心底的不安,漸漸化去。

金不換感到複雜,搖頭笑了一聲:“你定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周滿看向他,也慢慢笑起來。

劍壁前大劍既落,周滿與王誥的名字便並排而列。

原本該是周滿對手的王命,則因她選擇了王誥,順勢往後挪去,與原本該是王誥對手的妙歡喜排在一處。

因周滿時上一輪速勝者,這一輪與王誥的比試被自動排到最後,本來該與他們同時開始的金不換與陸仰塵那場也被排到後麵。

於是新的對陣順序成了:

妙歡喜對王命,宋蘭真對趙霓裳;

金不換對陸仰塵;周滿對王誥。

八柄大劍在劍壁前並列,劍身折射出赤紅的夕光,熠熠耀目,隻是排在最後兩柄劍上的名字,見了未免使人心驚。

世家這邊,有一種詭異的微妙。

有人悄然看向王誥。

但王誥的目光,已經在周滿身上定了許久,兩人中間隔著丈許的距離,猶如分明的涇渭。

直到此刻,他喉嚨裡才冒出一聲突兀又模糊的笑聲,竟有些佩服她的膽氣:“原來還是選我。既如此,何苦還要費力爭那速勝的金令?最終不還是一樣,你我二人對決!”

周滿轉頭:“一樣?選人與被選,在王大公子看來,原來竟是一樣麼?”

王誥聞言,麵色微變。

這位天之驕子,顯然聽懂了她言下之意。

周滿眼底一片森然蕭殺,唇畔卻偏還帶著笑,沾著點血氣:“屠夫與羊羔,豈能一樣!”

屠夫與羊羔,豈能一樣!

誰是屠夫,誰是羊羔?

隻這一句,王誥看她的眼神已經冰冷,身後諸多仆從長老更是勃然,紛紛上前一步按住腰間法器,發出一陣兵甲撞擊之聲,隻待王誥一聲令下就要將這不知好歹的女修就地正法!

場上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宋蘭真立在旁側,見了這場麵才稍稍回神,眼底卻忽然異光閃爍:她絕沒想到,周滿會做出這樣不智的選擇。此人自恃本事,衝動易怒,自剛入學宮挑釁隻問劍夫子那次便是如此,凡事隻求痛快,為給一個病秧子王恕報仇,實在犯了大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如今的對決順序,於自己實在大大有利!

然而遠處,驚蟄站在霜降邊上,為周滿選擇震駭之餘,暗中觀望雙方對峙場麵許久,卻忽然搖頭:“不,她不是一時衝動……”

霜降先前見那柄刻有王恕名字的大劍沉底黯淡,可始作俑者王誥卻還好端端立在一旁,心中就已難受,恨不能一劍殺之,而周滿方才直接選下一場打王誥,簡直不知有多合她心意!

她才不想那麼多:“總歸是為了公子,你管她是不是衝動呢。”

驚蟄眉頭蹙起,神情竟是少見的凝重:“旁人大多願意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等彆人相互消耗,自己排名自然更高,可卻忘了,被消耗的也可能是自己。周滿不是世家那些人,要爭個名聲,她要劍首是為那一枚多出的墨令;若不是劍首,排在第二和第八,沒有任何區彆。王誥實力高強,周滿要奪劍首,與他必有一戰,想必不在乎早晚。但早一點與此人分出勝負,對她卻有一個好處……”

霜降想不到:“好處?”

驚蟄問:“你還記得先前公子說,她心係望帝與張儀那一戰嗎?”

霜降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驚蟄道:“與王誥這一戰,若贏,一鼓作氣直奪劍首本是應該;但若輸,也未必不好。因為之後的比試便與她再無關係,正好可省下時間與心力,去助望帝!”

霜降視線移遠,但見周滿放完那句話後,王誥盯著她,慢慢道了句:“屆時自見分曉。”

可周滿笑一聲,竟是半點沒再理會,轉身就走了。

人群頓如潮水般朝兩邊分開,給她讓開道路,個個都以驚異的目光看她。

說囂張,誰更囂張?

隻是在轉過劍壁前某一處時,周滿似乎轉眸向劍壁鳥道某處看了一眼,才重新向前行去——

那裡隱約是名白衣修士的身影。

於是霜降知道,驚蟄的推測,恐怕不假。

忽然浮現在腦海的,是開劍門那一日,王誥派宗連向周滿“討教”,可這女修看都沒多看一眼,直接劍向王誥本人!再想她今日選擇,竟也合情合理。

其性情,實在果決狠辣。

她呢喃道:“當斷則斷,要戰便戰最強,且要速戰速決……”

旁人都以為她是衝動,可實則是反複權衡後的結果。

瘋狂的表象下,是極度的理智。

也正因理智到了極點,才更顯得瘋狂。

驚蟄攥了攥手指,好似在考慮什麼:“或許,這才是公子真正想讓我們看的……”

霜降卻感茫然:“可若是真,公子在她心中,原來並不算最重要?”

驚蟄竟替周滿說話:“誰規定,一定要如此呢?”

霜降忽然看向他。

驚蟄眼底微芒迸射:“至少公子在她心中,也不比望帝的成敗、蜀中的存亡更輕,不是嗎?這是最好的權衡!”

霜降啞然,一時竟不知該作何想。

暮光沉落大地,周滿身影已經遠去,但顯然這一次調整後的對決順序使無數人感到亢奮,以至於參試者都各自散了,觀試者們還留在劍壁前對著上頭幾柄大劍上的名字激烈爭論。

嘈雜的聲音,往上越過學宮各處樓閣,哪怕在東舍都能隱約聽見。

王恕立在窗前,望著塗在簷角的那抹餘暉,隻是有些惘然,慢慢笑了一笑。

手中劍令上,那枚金色的杜鵑花印,已經變得暗淡。

他溫熱的指腹一點點摩挲過,到底還是轉身,輕輕將其置入匣中。

下一刻,就聽身後傳來“篤篤”兩聲,有人用指節叩了叩窗欞。回頭一看,周滿一襲玄衣,懶懶散散靠在他窗沿上:“菩薩,下場打王誥,劍法都寫了,再借把劍給我用用唄?”

*

抽簽已畢,但明日先進行的並非勝者八進四的比試,而是敗者選前二的比試。

王恕因傷勢退出,可斷了一臂的宗連沒有。

在距離避芳塵不遠處的山腰上,是王氏為大公子王誥來參加此次春試臨時修築起來的豪奢居所,奇花異草,金漆繞梁。

入夜時分,宗連便跪在王誥畫舍外,臉容慘白,冷汗涔涔。

王誥憑軒而立,信手撥弄麵前那張匣鳴琴的琴弦,並不回頭看一眼,隻道:“彆害怕,你還有機會。隻不過,若這輪比試結束,還見不到你的墨令,那本公子便要看到你的人頭了……”

宗連立刻叩首在地:“屬下必將功折罪!”

他強忍著疼痛退下了。

王誥獨立良久,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劍壁前與周滿對峙的那一幕,那種畢露的鋒芒,無疑預示著危險。然而在那一刻,他心中長久湧動的,竟並非忌憚,而是一種近乎興奮的,戰栗!

想到此節,他挑起琴弦的手指用力。

隻聽得一聲崩響,整根琴弦已被拉斷,在虛空裡留下一段嘶啞震顫的弦音,就好像美人被人扼斷脖頸前發出的悲鳴,妙到毫巔。

王命從外進來,看見的恰是這一幕,頓了頓,才道:“那周滿在兄長壽宴時便獻人頭挑釁,今日春試又故意要選兄長作對,兄長竟不趁機派人查探一番嗎?憑她那點本事,憑什麼有這樣大的膽氣?必是韋玄,甚至是我們一直在找的那個人,在背後授意!”

王殺在背後授意?

說實話,在見到周滿本人以前,王誥確實也這樣想。可見過之後……

他伸手捏過那根斷弦,忽然問:“你知道我畫人為何總畫不上眼睛嗎?”

王命一怔。

王誥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因為這世間,凡我能想起來的眼睛,大都愚蠢得令人生厭——便如你這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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