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二五仔 很有意思,而且可以變得更有意……(2 / 2)

劍閣聞鈴 時鏡 9196 字 10個月前

宋蘭真點了點頭,距離劍首,隻差最後這一場了,不容有失。

*

畫舍裡,王誥自與周滿一戰落敗負傷以後,便閉門不出,再也沒見過任何人。無論哪裡來的訪客,都會被宗連擋在門外,甚至包括春風堂想要來為他治傷的大醫孫茂。

入夜後,昏暗的室內隻點了一盞燭,不大的一團光正好能將東牆上掛的那幅《洛神賦圖》照亮,圖上的洛水神女依舊沒畫眼睛,可王誥心裡卻始終有一雙眼睛閃爍。

那是病梅一枝移來,落英如雪間,一雙本來充斥著無情殺意的眼,可偏偏在那短暫的一刻,毫無征兆地落下了一滴淚……

真是,美妙至極,又使人費解至極。

王誥隨意靠坐在案幾旁,右手被涅火燒去的血肉尚未恢複,五根森白的指骨此時卻攥著一柄匕首,輕輕在自己完好的左腕一試,刀口立時劃出一道傷痕,鮮血湧流。

可他仿佛不感到痛,隻無動於衷看著。

腦海中不斷盤旋的,既是當日周滿那句“原來你用此火並非真的要求毀滅”,也是當年王敬那句“世道如此,弱者從來隻該被燒為灰燼”。

王誥又開始念:“弱者,從來隻該被燒為灰燼……”

那敗於周滿,算強算弱呢?

沾血的匕首刃口,在眼底投射出一抹病態的暗光,他竟慢慢調轉匕首,以尖端對準自己頸項!

可就在他腕上用力,正要刺入時,外麵卻傳來聲音。

宋蘭真到了畫舍外:“冒昧到訪,不知大公子可否撥冗?”

王誥不免感到掃興,不想理會。

但宋蘭真接著道:“今日,是為周滿而來。”

眉梢一挑,王誥總算有了點興趣,隨意給門邊的宗連遞了一眼,讓他放人進來,自己則將沾血的匕首隨意擲在案上,撿了一旁雪白的絲絹擦手。

宋蘭真入內,靠近那唯一的燭台所能照亮的區域,一見屋內情況,眼皮不由一跳。

與她同進的王命卻好似早已習慣,神情平淡。

王誥掃一眼,視線先落到王命身上,便歎惋一笑:“你竟然沒死,可惜了。”

然後才看向宋蘭真:“恭喜宋小姐,終於有機會爭奪劍首。”

宋蘭真道:“大公子說笑,蘭真實力幾何,自己心裡清楚。此次前來,正是想為後日劍首之爭,請教大公子一二。”

王誥很給麵子:“哦?”

宋蘭真道:“算本屆春試與周滿正麵交過手的參試者,該是大公子對周滿實力了解最深。但於當日那一戰中的許多關節,蘭真心中還有許多疑惑未解……”

王誥突然打斷:“你竟想讓我幫你對付周滿?”

宋蘭真反問:“為何不可?”

王誥覺得不可思議:“你難道以為你能勝她?”

宋蘭真道:“我未必能勝,大公子也不曾贏。但她身負有傷,若再得大公子相助指點,知己知彼,又怎知一定毫無勝算?”

王誥與她對視片刻,不知為何,竟然笑出聲來。

他轉頭便喚:“宗連,去,支我私庫一萬靈石,買後日周滿贏。”

王命麵色微變。

宋蘭真卻未生出絲毫恚怒,隻垂眸拱手為禮,依舊道:“請大公子賜教。”

同為世家貴介,宋蘭真雖非宋氏下任家主,可王誥自問也不算王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二人身份相當。可宋蘭真竟能以如此低下的姿態相請……

如此心性,宋氏可真是運氣好。

王誥審視她許久,終於道:“你想問什麼?”

宋蘭真便知他這是答應了,於是取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玉簡,就當日王誥與周滿那一場比試中的所有有疑慮的細節一一相詢。而王誥也不愧是苦海道主王敬精心培養的下任家主,不僅對那些細節記得清清楚楚,且這兩日來顯然也在思索破敵之法,竟當真毫無保留,一一道明,指點清楚。

宋蘭真越聽,神容越肅,末了將那枚玉簡收起,才問:“大公子的意思是,當時確有此事,並非玉簡受靈氣乾擾,記錄有誤?”

王誥道:“絕非巧合,周滿必定修有瞳術。隻是瞳術三大用,要麼用以惑人,要麼為免受惑,要麼為極目力,她前兩者都不是。可若說一個劍修為目力特意修一門瞳術,未免有些多此一舉……”

對當時那一幕,他耿耿於懷也久了。

宋蘭真聽著,麵上卻漸漸出現了一股少見的凝重,仿佛終於確認了什麼,忽然轉頭吩咐門外仆從:“傳我之命,請陳仲平陳長老速到避芳塵,我有要事與他商談。”

門外仆從得令前去。

王誥見狀,正欲詢問。

可沒想,還不待他開口,又一仆從來報,說鏡花夫人有事要找宋蘭真。

宋蘭真一怔,便先向王誥道謝告辭。

鏡花夫人雖出身陸氏,但畢竟算嫁入王氏,雖有名無實,在這所臨時起的宅邸裡,也有一處院落。

宋蘭真告辭後,正是朝那處院落走去。

王誥人在畫舍,向窗外看去,便看見了鏡花夫人那道雍容的身影。

宋蘭真來到她麵前,行了一禮,師徒二人站在一塊兒。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鏡花夫人取出一隻紫檀小匣,遞向宋蘭真。

宋蘭真看向她,身形微僵,似乎並不願接。

鏡花夫人麵上於是浮出一抹笑,卻顯得冰冷,又說了什麼,她終於將那隻小匣接過。隻是等鏡花夫人離去後,她也還站在原地,久久沒動一下。

王誥玩味著這一幕,細品其中微妙之處,忽然覺得很有意思,而且可以變得更有意思。

他想了一會兒,瞥見案頭作畫用的細筆,於是拿起。

隻是待要蘸墨時,視線從旁邊匕首上還未凝固的鮮血掠過,於是一笑,改蘸了自己的血,在紙上簡短寫下兩句,然後喚來宗連。

*

在從宗連僅剩的那隻手中接過信箋,拆開看到裡麵的內容時,周滿生出了莫大的困惑:這位王氏大公子,真的沒有什麼大病嗎?

宗連送完信便告退了。

王恕看著其遠去的背影皺眉。

金不換卻是立刻問:“寫了什麼?”

周滿想了想,依舊感到難以理解,甚至不很確定:“他好像,把宋蘭真……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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