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岑夫子才昂首挺胸,吐氣開聲,一聲高喝:“請劍台——”
劍台?眾人正自疑惑,突然便聽見嗡然劍鳴。轉頭望去,赫然是岑夫子身後那十六柄矗立的大劍一同震顫起來。伴隨著一聲磅礴的呼嘯,最左側那柄大劍竟然拔地而起,如橫劈一般,從所有人頭頂飛過,重重楔進學宮所在的峰巒與劍閣所在的劍壁之間!
緊接著,便是第二柄,第三柄……
根本不待眾人回過神來,劍壁前除了最高處刻有周滿與宋蘭真名姓的那兩柄大劍之外,所有沉落黯淡的十四柄大劍已悉數飛出,以不同的角度拚接起來,宛若一朵攤平的劍蓮,虛浮在半空,又仿佛一座長橋,橫架於兩山。
岑夫子便道:“本屆春試劍首,便將在此台之上決出。”
下方眾人抬首仰視,無不感到震撼。
唯獨學宮那邊的李譜,看見本來刻著自己名字的大劍竟被拚成劍台的一部分,即將被人踩在腳下,沒忍住嘀咕:“這是不是太不尊重我們了?”
隻可惜,無人給他回應。
岑夫子平靜的目光已轉向周滿與宋蘭真:“終戰一應規則,皆循舊例。請二位參試者,將本場要用的法器、丹藥,各交夫子查驗。”
周滿聞聲抬頭,便見劍台兩邊已各有一名夫子等待。宋蘭真那邊是學宮教授丹藥一門課的鄭夫子,自己這邊則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劍夫子。
王恕與金不換都看向她。
但她誰也沒看,抬步便向劍夫子走去。
隻是沒成想,才走沒兩步,就聽旁邊傳來一聲笑。
周滿轉頭一看,竟是王誥。
此人右手森白的指骨還裸露在外,傷勢分明尚未痊愈,臉色慘白,可卻跟察覺不到半點痛苦似的,隻懶洋洋坐在她剛才經過的地方瞧著她,輕飄飄說:“周滿,我這回可買了你贏。”
周滿哪裡能不知道這人打的什麼算盤?隻怕就等著看她與宋蘭真的好戲。
她沒有搭理,徑直走了過去。
前方三丈處便有一道白線,人才踏入其中,一座陣法便自動升起,隔絕了外界探查的視線。
劍夫子站在陣法裡,一見她進來,就忍不住搖頭:“斷一截小指都能打到現在爭劍首,真是邪了門兒了。這一屆我教的,難不成都是廢物嗎?”
周滿靜靜看著他沒說話。
劍夫子頓時悻悻,輕哼一聲,隻道:“用什麼丹藥法器,拿出來看看吧。”
周滿於是取出本場要用的法器,放到陣法中間。
劍夫子眼皮瞬間跳了起來,失聲道:“你,這就是你帶的法器?”
周滿一聽,以為是自己所帶法器不符合規則,心中不禁一沉:“不能用麼?”
可誰料,劍夫子瞪圓了眼睛看她,義憤填膺地問:“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周滿一怔:“劍門學宮?”
劍夫子鼻子都快氣歪了:“你還知道這裡是劍門學宮?你進的是老夫的參劍堂,參加的是劍台春試,要爭的是劍首!劍,劍啊——你怎麼敢連劍都不帶一把!”
簡直是十年辛苦教出個讀書人,結果這不識好歹的一轉頭竟做了殺豬的屠夫!
李譜都乾不出這麼離譜的事來!
周滿默然,這才明白是自己會錯了意。
但劍麼……
她看了看劍夫子那氣得通紅的一張臉,也不知想起什麼,眼簾忽垂,竟道:“也不能算沒帶。”
劍夫子一愣,下意識以為她要接著就要取出劍來。可誰想,等了半晌,周滿說完那句就跟出了神似的,杵在原地動也沒動一下。
他剛要發問:“你——”
但這時鄭夫子那邊已驗過了宋蘭真的法器。
岑夫子遂向他問了一聲:“劍夫子?”
劍夫子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裡差點沒把自己噎死,眼見時辰已到,周滿也無動靜,隻好撤去陣法,生硬地道:“法器丹藥驗訖,無有差錯。”
岑夫子點了點頭,便道一聲:“開始吧。”
巳時的第二聲鐘正好在此時敲響。
周滿與宋蘭真於是同時從學宮這側,飛身落到劍台之上。
寬闊的劍台,由大劍的虛影構成。清晨的日光,從虛影中穿過,向下投落明亮的光柱。半空裡,風聲很烈,縹緲的雲氣皆從她們身畔遊過。
站在這座台上,所有人已離她們很遠。
此情此景,竟像極了明月峽那夜,她們麵對麵站在那座橫江的仙人橋上。
按理她們此時該相互道禮,但兩人竟誰也沒有這個意思。
遠處觀者中頓時起了一片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