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牛有道最後一個字收尾,管芳儀也回來了。
再步入亭內,管芳儀已經收拾的端莊整齊,笑問:“牛兄弟,大晚上的,在寫什麼呢?”
令狐秋和紅袖齊刷刷看著她,神情古怪,令管芳儀自己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妝沒弄好。
“沒什麼,送你一份前程而已!”牛有道伸手示意她坐下後,揭起紙張在手,吹了吹墨跡,然後遞給了她,“你看看,沒什麼意見就簽了吧。”
簽什麼?管芳儀好奇,東西拿到手,抖開了仔細觀賞,不看還好,越看臉色越難看。
令狐秋和紅袖一直在注意她的反應。
紙上寫的內容兩人第一時間目睹,自然知道是什麼東西,若非看到,兩人是無法想象的。
說白了就是一張賣身契,上麵大概的意思是,管芳儀自願追隨牛有道,自願為奴,若有二心將遭報應雲雲。
管芳儀胸脯急促起伏,這一見麵,想問對方找自己什麼事的話還沒問出口,誰知就看到一張這東西。
賣身契放下,管芳儀盯向牛有道,沉聲道:“牛兄弟,你在開玩笑吧?”
“沒跟你開玩笑,你當我來找你是乾嘛的?”牛有道搖了搖頭,手上筆遞給,“簽押,血手印打上。”
管芳儀悲憤道:“這就是你送我的前程?”
牛有道反問:“不是前程是什麼?難道你認為你真的能這樣在這齊京廝混一輩子?”
管芳儀一臉寒霜道:“我隻為客人牽線搭橋,隻幫客人做買賣,不賣自己的自由。”
牛有道:“莫非你認為我來是跟你作商量的?我需要跟你商量嗎?”
管芳儀霍然站起,銀牙咬唇,憤聲道:“牛有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牛有道兩指夾筆,抬高到她胸前,“不簽,扶芳園的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簽了,他們都能無事,也就委屈你一人失去自由而已。能一直在這京城跟著你的人,想必都是你信任的人,你何苦連累他們?”
“就算我不對付你,金王府那邊也不是聾子瞎子,我知道的事情,他們也已經知道了,說不定明天就要對你動手。在這京城,有人願意為你和金王府作對嗎?跟了我則不一樣,我有沒有能力保你,你心裡有數。隻要成了我的人,金王府便不敢對你輕舉妄動,至少在這京城是不敢輕易動我的人的。”
“所以並非我欺人太甚,而是我有心幫你一把,齊京像我這樣熱心的人可不多,你沒得選擇,還需要多想嗎?”牛有道伸手抓了她的手腕拉起,手中筆硬塞進了她的手中,“你放心,我從不虧待自己人,簽了吧!”
他這言行舉止,尤其是那和顏悅色、溫言細語勸說的模樣,令一旁的令狐秋一陣惡寒,這便宜老弟此時此刻在他眼裡忽然宛若惡魔一般,真正是吃人不吐骨頭!
而在一旁的紅袖眼裡,牛有道亦如一個惡魔誘使一個可憐小女孩步步墮入深淵一般。
紅袖到現在都還有點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還沒搞明白事情怎麼就這樣了,才初次剛剛見麵的兩個人。
管芳儀手中握著的筆在顫抖,盯向桌上紙張的目光中滿是悲憤,眼中漸漸浮現淚光。
在京城這麼多年,她一直心存小心,有些東西不敢去碰,有些是非一直是回避的,不敢卷入其中,深知一旦卷入很有可能便是萬劫不複,自己以色娛人娛己多年,看似風光,實則虛的很,玩不起。
結果,還是被卷了進去。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腳!這個道理她懂,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突然,而且是這種方式,真的是難以接受。
牛有道在旁催促道:“快點簽了吧,再拖下去容易夜長夢多。”
管芳儀扭頭看向他,無聲淚流道:“牛有道,你我素未謀麵,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如此相逼?”
牛有道:“我說了是為你好,你不簽我也不逼迫,我現在就可以走。不過我一旦走出這扶芳園,進來的可就是另一批人了!有沒有你,我無所謂,機會隻有這一次,你自己看著辦。”
然而管芳儀遲遲難以做出抉擇,一個勁地在那淚流。
“看來是我在強人所難,也罷,二哥,咱們走吧!”牛有道揮手招呼一聲,轉身就走。
真的假的?令狐秋和紅袖相視一眼心裡嘀咕,不過還是跟他走了。
三人剛走下亭子台階,亭子裡的管芳儀悲聲道:“站住!”
三人回頭看去,隻見管芳儀已經俯身落筆,隨後手中筆一扔,扭頭送掌在眼前,嘴裡“噗”一聲噴出血霧染紅纖掌,旋即大袖一揮,啪!血手掌印在了賣身契上。
人支撐在桌上,低頭,淚落,嘴角有血滴,滿臉不堪地搖頭。
牛有道走回了亭子,抓了她手腕提了提,賣身契已經扯到了手上。
欣賞著賣身契,宛若欣賞一幅傑作,貌似喃喃自語,又貌似是在說給她聽,“這世上哪有永遠不問來路、不問是非的便宜買賣一直給你做?你到現在沒出事隻能說是你運氣好,你這樣下去遲早會招惹上你招惹不起的麻煩。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應歡顏過後儘是空虛寂寞冷,隻怕你自己心裡也沒著沒落不踏實吧?這下好了,你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