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正屋門口,邵平波見屋內的邵登雲果然是站在地圖前琢磨,不時在地圖上插旗,似乎在做交戰推演。
邵平波從下人手裡要了食盒,讓下人先退下了,獨自走了進去,將食盒放在了桌上打開,端出酒菜飯食擺好後,待到邵登雲的目光從地圖上挪開注意到了他,方上前道:“父親,不急於一時,先填飽肚子,有的是時間慢慢參詳。”
他能理解一名統軍將領的心情,八十萬人馬幾天的工夫就被解決了,他當時也吃了一驚,更何況是父親這種將領,肯定是要搞清楚這一仗是怎麼回事的。
再加上這又是蒙山鳴出山後的首戰,身為蒙山鳴的舊部,有所關注避免不了。
邵登雲又扭頭看向了地圖,喟歎道:“蒙帥就是蒙帥,寶刀不老,這一仗實在是驚豔,令人大開眼界!”
邵平波看的卻是另一個點,“此戰的關鍵在,一場如此大規模的戰爭,百萬人馬混戰,居然未傷及南州什麼元氣,南州民生未受什麼損耗,等於是助商朝宗囫圇吞下了整個南州,至少幫商朝宗節省了數年的恢複時間,這個蒙山鳴的確不負一代名將的威名!”
對於這一點,他心裡也有些不舒服,這等於牛有道那邊正在快速拉齊和北州這邊的差距,讓他如何能高興的起來。
邵登雲搖頭:“南州怕是沒商朝宗什麼事了,商朝宗和蒙帥這回有大麻煩了。”
邵平波愣住,“怎講?”
他雖有關注南州那邊,卻並未保持高度關注,如今的主要精力還是在自己北州這邊。
邵登雲順手從旁拿了手杆,指著地圖,對商朝宗人馬的調動做了講解,之後總結道:“商朝宗的人馬調動很不正常,這明顯是在對商朝宗的人馬進行切割分散控製,商朝宗自己不可能這樣做,應該是天玉門要過河拆橋,天玉門容不下商朝宗又豈能容下蒙帥?”
邵平波聽懂了,盯著地圖看了一陣後,很快猜到了天玉門的用意,欣喜之餘又皺眉沉思,稍候徐徐搖頭道:“隻怕天玉門未必能如願。”
邵平波哦了聲,他知道自己兒子的能力,既然自己兒子說未必,那肯定有原因,目光瞥來,“你有什麼看法?”
邵平波:“其他人我不知道,牛有道我卻是了解的,除非天玉門事先已經將牛有道給控製住了。不過我估計夠嗆,天玉門隻怕未必拿的住牛有道,能拿住早就下手了,等不到現在。天玉門看起來勢大,其實一直在被牛有道利用,利用來庇護他自身的安全。天玉門那幫人打打殺殺也許還行,論頭腦和手段,壓根不是牛有道的對手,我不信牛有道能輕易栽在這種一直被他防備警惕的對手手裡。”
邵登雲:“這麼大的局麵,又豈是區區一個牛有道能翻轉的?”
邵平波搖頭道:“父親,您太小看他了,雖然我不知道牛有道會如何翻轉,但天玉門這樣乾已經嚴重觸犯了他的利益。商朝宗目前是他的核心利益所在,一旦商朝宗的勢力瓦解,他這些年在那邊的經營全部要化為烏有,他根本不可能坐視不理,一定會出手乾預。”
“父親,你等著看吧,首先我不信牛有道能栽在天玉門的手裡,而隻要他沒落在天玉門的手上,就說明他早有防備…”說到這他突然頓了一下,盯著地圖的目光閃爍,似乎在喃喃自語,“既有防備,怎會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事前為何不乾預,非要等到難以收場?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他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咬牙道:“此獠很有可能在故意縱容,很有可能在利用天玉門的力量幫商朝宗奪取南州!勝負未定,天玉門這群蠢貨想必還很高興吧?咳咳…咳咳……”
燕國皇宮,後宮的一座宮闈內,輕紗垂掛,白紗,有白孝的意味。
坐在窗前的周清周貴妃貌美動人,隻是兩眼早已哭的紅腫。
早先獲悉父親戰敗,她就知道周家麻煩了,這麼大的罪責一旦扣下來,她還想安安穩穩呆在宮中做貴妃?隻怕不株連受死也得被打入冷宮。
誰想父親卻來了個“戰敗自儘”保全了忠名,也保全了周家上下,保住了她這個貴妃娘娘。她無法想象父親自儘時得有多大的勇氣,螻蟻尚且偷生啊!
她居住的庭院瞬間冷清了,往常知道她父親是皇帝心腹大臣,知道她有娘家做強勢倚仗而來往的那些所謂姐妹,如今一個個對這裡避而遠之,曾經的優待恍如夢幻一般,瞬間全部消失了……
宗廟內,油燈千百盞,燈火通明,商氏先祖的牌位座座排列,武朝開國皇帝商頌的靈位赫然在燕國皇室宗廟牌位的最上麵,也是最大最顯眼的那個。
靈位下,商建雄一身白衣肅潔,跪在通明的燈火中,仰望一座座先祖牌位,一臉羞愧,眼含淚光,喃喃自語,罪己禱告,在他手上又丟了一塊國土!
殿外,大內總管田雨、中車府令尕淼水來到。
門口一名太監迅速入內,輕悄悄移步到跪著的商建雄身邊,也跪下了,跪著稟報道:“陛下,總管來了,說南州果然有變,前來請陛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