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聽到省城高中的校長,隻感覺整個人都在打哆嗦。
好一會兒,時家阿婆才消化了這個消息,默默看了時九一一眼,問道:“你怎麼認識人家的,還有,人家過來要乾什麼?”
剛才時九一和方知學談話的時候,時家阿婆雖然心裡麵擔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見時九一和方知學兩個人不像是鬨事的模樣,也就沒有靠近,反而還離得遠了些。
這會兒方知學走了,時家阿婆才回來。
雖說感覺不像是發生了什麼壞事,但是畢竟事關自己唯一的孫子,她心裡麵還是很擔心。
時九一想了想,覺得要解釋這其中的關係實在有些麻煩,且時家阿婆也不一定會理解和相信,就道:“就是上次去省城認識的,我幫他乾了活,他給我的書。”
時家阿婆鬆了口氣,“這樣啊,難怪你那麼容易就買到了書還不花錢,我還擔心你乾了什麼沒告訴我,原來人家可是校長呢。”
她坐下,招了時新新到身邊,又問道:“毛妮兒過來,那人家這次又過來找你是乾什麼的,不會是你上次幫他乾的活出了什麼問題吧?”
時九一搖頭,心裡麵卻止不住的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個時代的人啊,在麵對眼前的事情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好事而是壞事。
地位的差距,真的是太明顯了。
想到這裡,時九一又道:“對了,阿婆,我今天幫毛妮兒起了大名,就叫時新新,她也快要上學了,以後就彆叫毛妮兒了,叫新新吧。”
時家阿婆不讚同地看著時九一,“好端端的,你給孩子改名字乾什麼,之前上那個戶口的時候,不是起過大名了嗎,叫……叫什麼來著?”
時九一:“……”
阿婆你都不記得了,我就肯定也不知道啊。
時九一到嘴邊的話又繞回去,轉而道:“新新好聽一些,新年新氣象嗎
,以後咱們家的日子也會越過越好的。”
時家阿婆:“從你說要參加高考開始,嘴皮子倒是越來越厲害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時九一笑了一下。
第二天,時九一就趁著中午飯後休息的時候去找了生產隊長和支書說了要改名字的事情。
不止是給小姑娘,還有他自己。
時東方這個這麼具有時代特色的名字,他還是用的不太習慣。
支書和生產隊長聽
了時九一的話,倒也沒多說什麼就給開了證明,然後道:“你簽了字,回頭有空閒了,我就找時間給你辦,到時候通知你。”
時九一點頭,緊接著又道:“我的名字不著急,等到高考過後再改,現在先不修改。”
生產隊長皺眉,“高考過後再修改,為什麼?”
時九一道:“要是考上了,我就改名字,考不上就算了。”
生產隊長糊裡糊塗的,時九一也沒有繼續解釋。
回家後,時九一就說了給小姑娘改名字的事情,不過並沒有提起自己,他怕時家阿婆又開始著急。
又過了些時日,方知學又從省城過來了。
他還帶來了一些這個時代的貴重的東西。
一些麥乳精、奶粉,還有糖果和點心。
這一次,時九一倒也沒有推辭,和方知學交換了彼此的東西後,方知學又給時九一拿了整整一百塊錢。
時九一驚訝,“怎麼還有錢?”
方知學道:“這是學校那邊商量過後統一決定的,說句實在話,你能把這麼詳儘的複習資料都願意貢獻出來,不知道幫了我們還有那些學生多少忙,隻是一百塊錢,我們都還覺得有些少了。”
時九一聞言,便收下了。
正好可以當作高考後進城租房子的啟動金。
又過了些時日就是穀雨,生產隊就開始插秧。
過後又要開始割小麥,沒事還會被要求挖棉地,又或者再清閒了些就去水渠工作。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到了七月份。
這段時間,時九一和方知學建立了書信聯係,沒事的時候,方知學經常會寫信過來,或者寄一些新的資料給時九一。
同樣的也會有問題問時九一,時九一都一一仔細解答。
這天,時九一從渠道下工回家就聽見屋裡麵有人說話。
他走進去,竟然是好幾個月不見的方知學。
兩人打了聲招呼後,時九一一邊在院子裡麵衝洗自己滿身的泥巴,一邊看著方知學問道:“這個時候應該是你們學校複習的重點時候吧,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方知學推了推鼻梁上麵的眼鏡,笑道:“我過來看看你,順便打探一下敵情。”
“敵情?”時九一甩了甩胳膊上的水,也不用毛巾擦乾,直接進了屋坐在方知學的對麵,喝著時新新給他端過來的冷茶,嘴裡道:“高考啊?”
方知學笑道:“那可不就是敵情,不過
話說回來,你的理科肯定是沒有問題的,語文和政治準備的怎麼樣了?”
時九一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惡補的所有有關這個時代特色的知識,點頭道:“還行。”
方知學道:“你的理科成績擺在那裡放著的,隻要不出差錯,政治和語文隨便考考也肯定能上大學的。”
時九一笑而不語。
當初決定考大學雖然有很大一部分是迫於這個時代的因素和殷真如的原因,但是他這個人做事情一向
喜歡做到最好。
就像是這次考大學,他也隻打算考最好的大學。
方知學這邊說著又問道:“對了,我還沒有問你打算學什麼呢?”
時九一道:“物理。”
之前的兩世,時九一學的都是計算機信息技術,現在這個時代,這門課程還不存在,況且他也覺得這個時代的人沒有比他更了解這些的,沒有必要再重複一次。
倒是在上一個任務世界,他幫著官方做了軍用的全息係統軟件,和軍隊那邊學了點東西,很感興趣。
學物理,一方麵是想要充實自己,另一方麵就是想要繼續上一輩子還沒來得及實現的一些想法。
方知學跟著誇獎了時九一的想法,兩人接著又說了會兒話,時九一又留著方知學吃了飯,才送方知學離開。
很快就到七月二十這一天。
時九一拿著生產隊開好的證明以及自己的準考證等等一係列的用品踏上了前去高考的路。
第一場就是政治,然後是語文,最後才是數學以及理科的物理化學。
三天的時間一過,時九一就從外麵回家。
夏季天熱,天黑了沒辦法乾活,但是也熱的睡不著覺,不少人都在家門口或者路口乘涼。
看著摸黑回來的時九一,免不了就多問了一句道:“東方啊,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這幾天也沒看見你上工,你這是乾什麼去了?”
時九一隨口糊弄:“有點事兒。”
時九一參加高考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沒有對外公布過,直到現在,生產隊裡麵的人也不知道。
雖然也有不少人猜測那個省城來的老師到底找時九一乾什麼,但是沒人告訴他們,時家阿婆和時新新的嘴都嚴實,也問不開,最終也隻能放棄。
現在他們聽了時九一的話,也沒有多問,撇撇嘴和邊上的其他人繼續聊天。
等到時九一走了,就有人道:“拽什麼拽,連個女人都留不住!”
邊上有人搖著蒲扇道:“就你話多,人家是知青,城裡人,你見見這十裡八鄉的,有哪個知青願意留下來的,不是沒話找話亂說嘛!”
“切!”那人撇嘴,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道:“你們說時東方有事沒事進城,是不是去找那個女人去了?”
“你問我們,我們問誰去!”
……
八卦的聲音漸漸消失,時九一借著頭頂的月光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麵黑乎乎的,隻
有一角月光照射的地方能夠勉強看的見。
時九一剛準備轉身關門的時候,就聽見時家阿婆的聲音響起來:“是東孩兒回來了?”
時九一應了一聲,就聽見時家阿婆喊時新新起來,說給時九一點燈。
時九一快步走過去拉住時家阿婆,“阿婆,不用了,你眼神不好,我自己來。”
時九一很快摸黑點了沒有燈,這才發現時新新還趴在阿婆的腿上睡覺。
時九一趕緊過去抱
著時新新起來,“阿婆,你怎麼讓新新趴在你腿上睡覺,這樣你的腿該麻了。”
時家阿婆道:“我說你今天回來,新新就鬨著要等你,等著等著就睡著了,還特意提醒我說要是她睡著了,等你回來了,一定把她叫醒。”
時九一無奈道:“等我乾什麼,我走之前都說了讓你們自己睡覺。”
時家阿婆拄著拐杖站起來,“不說了,你吃飯了嗎,我去給你燒。”
時九一忙拉住時家阿婆,“我吃過了,阿婆你彆忙了。”
他把時新新放到屋裡麵睡覺,轉身帶回來的書包裡麵掏了掏,拿出來一堆東西。
一小塊肉、一點糖、鹽、還有麥乳精和奶粉,以及一和罐頭。
時家阿婆驚訝:“這……這哪兒來的啊?”
時九一笑笑:“當然是我賺來的。”
時家阿婆:“你……你賺的,你不是去參加高考嗎,你還說要考三天,你這……哪來的時間去賺錢?”
這個時候,時九一也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就說:“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說方知學同誌是個好人嗎,就因為我幫他乾了一次活,知道我要參加高考,就一直主動幫我學習,其實不是的,是因為……”
時九一從前到後解釋了一遍他第一次去省城逛書店和後來陸續發生的事情。
看著時家阿婆臉上的褶子都被震驚地撐開了,時九一又道:“這一回,我出了考場後就被方知學同誌拉住了,說問我考的怎麼樣,又問我還記不記得理科考題的答案,我說記得,他就讓我寫下來幫他的學生對答案,預估一下分數,這些東西就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和老師一起湊錢買了送我的。”
時家阿婆:“……”--
愣了半響,時九一怕嚇到老人家,在她麵前揮了揮手,“阿婆,你沒事吧?”
時家阿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時九一,“我怎麼覺得這事兒聽起來這麼玄乎呢,你都沒上幾天學,好不容易對付完小學,要上初中了,你死活都不願意上了,非要下地去乾活,那時候你才多大,一天也賺不到三公分,怎麼現在就一下子這麼……這麼厲害了呢!”
時九一就道:“我聰明啊,小時候我總是考第一的事情你忘記了,後來上初中,學費可是要三塊八的,再加上一些學習用品,咱們家那個時候哪有什麼錢。”
時家阿婆跟著歎氣,“也是,都怪阿婆沒本事。”
時九一沒想到哄老人家的話竟然又讓她聯想到其
他傷心事,趕緊把那些東西都裝起來交給時家阿婆,嘴上麵哄道:“阿婆要是沒有本事,我怎麼長這麼大的!”
他又扶著時家阿婆進屋休息,走之前還特意給她找了點事情做好分散注意力。
“阿婆,你把那些東西收好啊,不然被新新看見了,又要偷糖吃了,我去把肉吊到水井裡麵,明天熬了油渣,咱們包餃子吃吧。”
時家阿婆笑罵了時九一一句貪吃,倒也把之前的傷心事拋在腦後了。
時九一抹了一把額角的冷汗,又長長地出了口氣,才拎了水洗澡,而後躺下睡覺。
第二天,時九一是被騷擾醒的。
罪魁禍首就是和他一起睡的小姑娘時新新。
時新新見到時九一醒過來了,才撅著嘴“哼”了一聲。
時九一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問道:“新新怎麼了?”
小姑娘撅著嘴不開心:“爸爸你昨天回來怎麼沒叫醒我?”
時九一道:“當時太晚了,你還小,醒了就不好再睡了。”
小姑娘還是哼哼唧唧表示不開心。
時九一就道:“我昨天帶了糖果還有麥乳精回來,你自己記得找阿婆要,還有啊,我還帶了肉回來,晚上包餃子吃,記得在家聽話,阿婆眼神不好,你幫幫她。”
小姑娘果真被轉移了注意力,刺溜滑下床就去找時家阿婆要好吃的。
時九一見小姑娘自己已經把衣服穿好,就沒多嘴,也跟著起身,洗漱過後又吃了點飯,就繼續去上工乾活。
這個時節,農作物要麼早就熟了被收割放在了倉庫裡麵,要麼就還是青的,算是稍微清閒一點的時候。
可是在農村,哪能又真正的清閒。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要重複之前修水渠的工作。
時九一扛著鐵鍁到渠道的時候,已經有人已經過去了。
見到他過來,還有人問他為什麼前幾天沒乾活,拜拜損失了好幾十個工分不說,還少了糧食。
時九一通通都推說有點事情要辦,但當有人問起什麼事情的時候,就不在開口了。
就這樣,到了晌午下工後,時九一和其他人一起去食堂吃飯,生產隊長找過來了。
他夾了點菜端著碗和生產隊長一起出門,到了沒有什麼人的地方,生產隊長才低著聲音問道:“你昨天回來的晚,我都沒來得及問你,你去參加高考,感覺怎麼樣,有把握嗎?”
雖然這麼問,但是生產隊長卻不覺得時九一可以考上大學。
沒想到時九一卻道:“我覺得沒問題。”
“沒問題?”生產隊長還以為自己聽差了,“什麼沒問題,是沒問題能考上,還是考不上啊?”
時九一:“當然是能考上,不然我現在也不會這麼平靜,您說是不是。”
生產隊長就更加不相信了,“能考上,真的假的?”
時九一覺得解釋這個實在有些費勁,便道:“等到時候成績出來,錄取通知書
下來,您就知道我說的真的還是假的了,我現在這麼說,你心裡麵還是要打鼓。”
生產隊長跟著點頭,“我是想相信啊,誰不想隊裡麵出個大學生,可咱們這兒窮,一個工分也就值三分錢,讀書的就沒幾個,我敢做那個夢嗎我!”
時九一拍了一下生產隊長的肩膀:“做夢也挺好的。”
生產隊長又像是做賊一樣看他,“真能啊?”
“肯定能。”時九一又點頭,怕生產隊長沒完沒了,
時九一就道:“對了,上次您幫忙找的課本,我晚上回家了收拾出來就還給您,還有一件事,我得拜托您一下。”
生產隊長動了動胳膊,“你說。”
時九一:“是這樣的,我之前不是和您說過改名字的事情嘛,現在能不能麻煩您幫我給辦了。
生產隊長:“現在?你上次不是說要是考上了就改名字,考不上就算了嗎?”
時九一笑笑:“我現在可以確定我一定能考上。”
生產隊長點頭,“行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好端端的,你改名字乾什麼?”
說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生產隊長:“你這名字也不難聽啊,東方紅,多好聽,該不會是你在外麵乾了什麼壞事了吧?”
他隔空點著時九一,“我可告訴你啊,你要是敢犯事兒,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時九一:“……”
“不是犯事兒,我是為了防備殷真如的。”
見生產隊長不理解,時九一解釋道:“我和殷真如的那點事兒你也是清楚的,她那個人是什麼樣子,您就更加的清楚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無利不起早,她要是知道我也考上了大學,指不定要回來打聽,誰知道到時候又鬨出什麼事情來,你也看見了,她一走,我們一家老小的日子都好過了不少,我現在呢也算清淨了,可不想以後再和她糾纏。”
“我改了名字,她就隻知道是時東方考上了大學,就算是到學校裡麵找我,也是打聽時東方,而不是打聽時九一,這樣一來,她不知道我改後的名字,就是去了學校也找不到我,我們一家也才能安生。”
生產隊長鬆了口氣,“這樣啊,你早說啊,差點嚇到我了,還以為你在外麵乾了什麼不著調的事情,這才鬨著要改名字呢!”
想到時九一和殷真如的那點事兒,生產隊長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彆說殷真如打聽,就是殷真如求到他麵前,他也絕對不泄露半個字。
生產隊長拍著胸脯表示:“你現在也總算是想明白了,你家阿婆知道了不知道多開心,放心,我絕對幫你保密,你改名字的事情,我誰也不說,改名字的事情我也親自去辦,到時候也不會有彆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