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時九一不太願意賭一個人的人品,就道:“還是請兩位姑娘還有何家大爺大奶奶一並過來再說吧。”
時九一堅持這樣,想著剛才的場麵,何舉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擺擺手讓管家去叫人了。
何秀瓀來的最快。
事實上,在時母和時九一一起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有人通知她了,她也早就做好了準備,還想著如何給時母一個最完美的初見。
不過等她到了正堂,才發現裡麵的氣氛不怎麼對勁。
何秀瓀有些疑惑,心思轉了一圈,麵上卻不顯,而是規規矩矩的請安見禮。
完了,還朝著時九一和時母的方向也一並見禮。
時九一表情淡定,倒是時母上下打量了何秀瓀一眼,然後撇撇嘴撥弄著邊上的茶盞。
何秀瓀微微皺眉,不太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也沒出聲,規規矩矩地站在了一邊。
又過了一會兒,何大爺一家慘姍姍來遲。
何大爺走在前麵,何大奶奶扶著一個健壯婦人背上的何秀芫進來。
看樣子,這一家是在遷就受了傷的何秀芫。
見到這姍姍來遲的一家子,何
二奶奶冷哼一聲。
何家大爺一家朝著何舉人他們行禮,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何秀芫坐下,問道:“父親,何事這般著急?”
何舉人沒搭理,而是盯著時九一道:“人都到齊了,這下你該說了吧。”
時九一掏出那張從現場撿回來的帕子放在桌子上麵,然後看著何秀瓀道:“若是沒有意外,這張帕子應該是三姑娘的,我不懂女紅,但是想必熟悉這些的人是可以根據慣用的針法以及一些布料等等這些
確認的。”
他把帕子往前麵推了推,然後又道:“這是從千和寺的桃花林裡麵發現的。”
這兩句話說的沒頭沒尾的,除了之前聽了一嘴的三個人和何秀瓀,新來的何家大爺一家三口都有些迷茫,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時九一這時候才從頭到尾解釋,不過他換了一個說法,隻是說自己隱約聽到了何家二姑娘和林家少爺的事情,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一時好奇就打聽了一下,結果沒想到拔出蘿卜帶出泥,知道了千和寺的事情。
順便,時九一還把千和寺發生的一切講了一遍。
他沒有說是小沙彌告訴他的,而是說當天有人在邊上看見了,正好被他聽到。
“什麼?”何家大爺倏地出聲,“你再說一遍!”
這些時日,為了何秀芫的事情,他日日夜夜睡不著覺。
他如何不知道林家並非良配,但若是不讓何秀芫嫁過去,那就隻能放棄這個女兒,好歹是養了十幾年的骨肉,他又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怎麼舍得。
更彆說還有何大奶奶整日以淚洗麵。
至於何秀芫本人,更是不用說。如果她現在身子沒有問題,恐怕早就尋了一條白綾吊死了。
本以為是自家女兒倒黴,誰知道到頭來竟然是陷害。
何秀芫更是震驚,完全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和那個與自己一項親密的妹妹有關。
她看向何秀瓀,“三妹,這是真的嗎?”
顯然還是不敢相信。
何秀瓀還沒有開口,何家二奶奶就冷笑出聲,“怎麼可能是真的,不過是這些窮鬼想找借口退親,這才攀扯出這件事情,我們家秀瓀平日裡和你關係怎麼樣,你不清楚嗎?”
她似乎對何秀芫的詢問很生氣,又道:“這次要不是秀瓀,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回來,要不是她引走了野豬,你早不知道去哪兒了,好在我們家秀瓀命大,這才沒出事!”
何秀芫張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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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家子,本來就是因為何舉人的存在而勉強住在一個屋簷下麵,否則上一輩子也不會何舉人一死就分了家。
不過從上輩子何大爺被迫用自己的女兒來換親也可以看出來這個人的脾性並不像他的年紀。
時九一見狀,就把自己之前去千和寺的事情說了。
時九一道:“我也不想相信,畢竟我和三姑娘從小就定親,甚至都要談婚論嫁了。”
“為了不想讓人誤會三姑娘,也為了我自己的心安,我還特意去了一趟千和寺,但是……”
時九一根據現場的一些信息,提出了好幾個疑點。
“第一,二姑娘摔倒的地方很平坦,並沒有什麼突出的能絆倒人的地方。”
“第二,野豬一路跟著三姑娘,狀若瘋狂,為何卻偏偏在那處凹地停下,大肆破壞,給了三姑娘逃生的機會。”
“第三,那裡是寺廟,人來人往的,
以前從沒有聽說有野豬的事情,為何今年,偏生又是在兩位姑娘去的時候出來。”
“第四,當時並不是賞花的最好世界,桃花還沒有開多少,賞桃花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更不用說那一頭野豬用了十幾二十個人才製服殺掉,一頭成年的野豬的攻擊力有多強,你們或許不知道,但是可以去問問知道的人,以三姑娘的能力,絕對沒有可能跑掉。”
“另外,”時九一又點了點桌子上麵的帕子,“這個就是在野豬破壞現場不遠處找到的,那裡還明顯留著躲避的痕跡,想來三姑娘當時在那裡待了很久。”
何秀瓀心裡麵大驚。
一來,她沒想到這件事情會被人看見;二來,她更沒有想到時九一會去千和寺,甚至還發現了很多問題。
哪怕是之前時九一說出她被人看到做的那些事情的時候,她都沒有此刻被時九一隨隨便便點出那些來的緊張。
但是這些事情,何秀瓀怎麼可能會承認。
她重生回來步步為營,為了不就是不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至於何秀芫,上輩子她都已經享受了那麼久,這輩子,也該還了不是嘛。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隻不過剛出手教訓了何秀芫,竟然就被發現了。
還是被時九一親自發現的。
難道她和何秀芫的命運就一定不可更改,她就必須仰望著看她?
不!
不可能!
這輩子,她重生了。
她救活了祖父,她還讓何秀芫和林書墨有了肌膚之親,何秀芫想不嫁都不行。
還有……還有她沒有退婚,她和時靈均都還好好的,他們就要……
想到這裡,何秀瓀狠狠皺眉。
怎麼會?
怎麼會這麼巧?
不行,她必須要想辦法說清楚這件事情,她不能再重複上一輩子的生活,她必須不能承認。
何秀瓀皺眉,手裡麵的帕子被捏的很緊,搖頭:“我不明白時小秀才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那天去上香碰道野豬的事情,誰也想不到,我……我……”
說著,她竟是低頭抽泣了起來。
這一下子,不得了了。
何二奶奶又跳了出來,指著時母還有時九一破口大罵,絲毫沒有自家公公是舉人,是讀書人,我要講究一點的想法。
時母見狀就想和何二奶奶對罵,不過被時九一攔了下
來。
一直等到何家二奶奶自己累了,時九一才道:“千和寺的事情到底是真假,三姑娘心裡麵有數,我來,並不是和你爭論這件事的,我是來退婚的。”
“非是我考中了秀才就看不上三姑娘,實則是三姑娘的人品,時某不敢答應。”
時九一道:“千和寺的桃林就在那裡,隻要去現場看過的人,心裡麵都會有自己的判斷,另外,三姑娘想必沒有聽過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隻要做了,就一
定會留下痕跡,你做的這件事,實在不高明,若是想查……”
他笑了一下,“倒是我忘了,這樣的事情,三姑娘早就做習慣了,隻是這一次大概是沒想到會被我這個外人發現。”
何秀瓀搖頭,眼中含淚,加上她身上總是素淨的裝扮,就更顯得自己可憐又無助。
淚水順著眼角滴落,何秀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就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你不能這麼冤枉我。”
何二奶奶就道:“不就是為了退親嘛,退,還真以為自己考中了秀才就能為所欲為了,在這清河縣,你姓時的還翻不起什麼風浪!”
時九一沒理何二奶奶的叫囂,反而看著何秀瓀道:“三姑娘自己不承認,我也沒辦法,不過我提醒三姑娘一句……”
他站起來,用氣音說了兩個字,接著又恢複了正常音調道:“……十八年九月二十四日,回鄉祭祖。”
何秀瓀:“……”
“你說什麼!”她尖叫,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她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時九一笑了一下,沒有再回答,而是看著傻眼的何家大爺一家道:“大爺若是不相信,大可請官府幫忙,相信有專業的人,很快就能還原事情的全部真相。”
說著,時九一還朝著何秀芫拱手作揖,“說來,二姑娘出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時某,若非時某,也牽連不到二姑娘,林家的事情,若是二姑娘願意,時某無論如何也幫二姑娘擺平,亦或者二姑娘有其他的要求,隻要時某能做到的,一定竭儘全力。”
這句話更是讓何家大爺他們摸不著頭腦,隻有何秀瓀聽明白了。
“你……”她指著時九一,臉上的肌肉顫抖,嘴張張合合,一時間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時九一臉上的笑,她覺得自己一定時聽錯了,或者是在做夢。
何秀瓀用手狠狠地捶著額角,想要讓自己清醒,但時九一一句話又把她打回原形。
“彆掙紮了,你聽見的是真的,你猜測的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