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還是之前的醫院, 不過嚴格明顯已經換了病房，歲歲帶著尤餘餘過來的時候就沒看到他
沒有看到嚴格的人影，歲歲迷茫了一下, 忍不住抬頭看上尤餘餘，迷茫道，“人咧？歲歲沒記錯噠”
她和尤月月一樣都屬於方向感很強的人，就是反應慢了點，小腦袋總會被其她事情吸引, 比如，在病房裡走著走著, 歲歲就被牆上掛著的大字報給吸引了
“歲歲不識字”她眼淚汪汪地看著尤餘餘, 覺得自己是個文盲崽
“歲歲還沒上學, 當然不識字，等我們歲歲上學了就都知道了”
尤餘餘揉了揉歲歲的小腦袋, 對她這是不是冒出來的想法都習慣了，拉著她就來到這邊醫生紮堆的辦公室詢問
她穿的時髦, 五官精致，就算背著個鄉下最普通的背篼，也一點不顯土氣, 走在哪都是人群的焦點
不過這次有一點點不一樣了，她們一進辦公室, 立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
“歲歲”
聽見喊自己的聲音, 歲歲看了過去, 然後立馬跳到尤餘餘的身後，抱住她的大腿，把自己藏得好好的, 想要裝作不存在的樣子
不過這明顯沒什麼用，楊秀娟直接走了過來，用看寶貝一般的目光看著歲歲
“怎麼過來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來，我給你檢查一下”
歲歲站在尤餘餘的後麵，瘋狂搖著小腦袋表示自己好好的
但是尤餘餘看不到，她隻知道，雖然自家小崽子好好的，但是多檢查檢查也沒有壞處，那是一點不猶豫地就把藏起來的歲歲交出去
歲歲：……
“來，我聽聽心跳”楊秀娟笑的就像那故事裡的大灰狼一樣，抱著歲歲坐在椅子上，就拿出聽診器聽了起來
然後整個辦公室帶著的醫生都圍了過去，看著楊秀娟給歲歲聽診
被一群人圍在最中間，歲歲瞬間變成了個僵硬的小木頭人，縮著腦袋一動不動，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楊秀娟，可是委屈了
“冰”歲歲癟嘴
聽診器是鐵做的，就算楊秀娟用之前先用手捂熱了，打在皮膚上還得冰冰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忍一忍，一會就好”楊秀娟蹲在歲歲旁邊，靠近著聽了一會兒以後，又開始說話
“歲歲這次過來乾什麼？”
“看嚴哥哥”歲歲老實回答，“沒找到嚴哥哥”
“他換病房了，在六樓 ，你們一會過去那邊找就好，606”楊秀娟說著給其她人遞了個眼神，其她的人也開始和歲歲搭話
有日常問話的有說笑的也有嚇人的
歲歲睜著大眼睛看著這些個人，縮著腦袋，覺得這都是一群怪阿姨怪叔叔
眼看著這些人圍在一起問東問西直接給歲歲問成了個僵硬的小木頭人，尤餘餘有些看不過眼了，擠了進來想把自己的小崽子抱回來，就見楊秀娟停下檢查，看了過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尤餘餘抿了抿嘴，道，“先聽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歲歲整個過程心率平穩，不管是開心還是害怕心跳都沒什麼變化，不用擔心她因為受小驚嚇昏厥，”楊秀娟收回手，麵色嚴肅了幾分
“壞消息是，心率過低，這是在上次檢查是沒有的，一會再重新做個全麵檢查吧”
“怎麼會這樣？上次檢查不是說問題不大吃藥就好嗎？”尤餘餘臉色難看
“上次檢查出來問題不大，就沒有那麼細致，更細致的檢查會比較貴。可能是因為後麵受驚了，把問題暴露出來了，這種情況也不奇怪”楊秀娟歎了歎氣
“心臟很複雜，想要了解透徹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走，你彆太擔心，她現在能跑能跳就說明情況還沒這麼嚴重”
尤餘餘張了張嘴，又把嘴裡的話咽了下去，笑得很難看，道，“麻煩您安排檢查了”
楊秀娟搖了搖頭，這醫院裡最是見慣生死，但是也做不到每次都平淡
“你們先去探病，等下午再去檢查”
尤餘餘抿抿嘴隻能點點頭了
一來就得了這麼個噩耗，尤餘餘的心情說不上好，走一步歎口氣，走兩步，歎兩口，歎得歲歲都跟著歎了起來了
“你個小崽子歎什麼氣呀？”看著跟著歎氣的歲歲，尤餘餘心裡的憂愁也散去幾分，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腦袋
“唉”歲歲又大大地歎了個氣，小眼神瞅著尤餘餘，道，“你們怎麼就不相信我呢？歲歲好好的呢，一點事沒有”
說著，歲歲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軟乎乎道，“看，一點事沒有”
“你個小崽子，彆拍了，對你的小心臟好點”
她這拍胸口拍的砰砰響的，看得尤餘餘心驚膽顫的，生怕她一個不小心給小心臟拍壞了，趕緊攔住她的手，把人牽著，繼續往上麵走了
“行行行，知道你小崽子身體好了，彆拍了，要是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說聽到沒？”尤餘餘也難得感受到了她姐以前帶她時候的心累了
都怪尤月月小時候她沉穩，讓她還沒積累夠帶小孩的經驗
尤月月：？？？
“知道啦”歲歲蹦蹦跳跳的，卻是覺得自己身體好的不得了呢
那可不是必須的嗎，對比前兩年虛得都沒下過幾床的情況，她現在能跑能跳的，可不是好的不得了了嘛
歲歲覺得自己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快點快點，我們快去看嚴哥哥吧”歲歲急急忙忙的，不忘自己過來的目的
尤餘餘翻了個白眼，無奈點頭，“知道，知道，你彆拉我，走慢一點，真是的，一個兩個都向著那小子”
不過看著歲歲還有勁拉著她走，尤餘餘心裡的擔憂也鬆了幾分
確實，不管是什麼病能跑能跳不痛不累就是好情況
“606，606，606”
歲歲拉著尤餘餘到了六樓，嘴上嘀嘀咕咕，東張西望的順著門拍，可是找到了
“哎呀，到了到了”
歲歲立馬放開尤餘餘，輕輕推開病房的門，朝著裡麵探了探腦袋，裡麵兩人在那裡說話，沒人注意到她，她眼珠子一轉，輕輕悄悄地鑽了進去，沒驚動任何人
病房裡麵嚴格還躺在病床上，和旁邊穿的嚴嶼隔空吐槽
“我可算是知道你為什麼不讓嫂子來照顧你了，這麼多年來，嫂子的手藝是一點也沒變啊”
想到這後麵吃的還都得是肖若水做的飯菜，嚴格深刻覺得，他這傷本來七天好也得拖到十天
“你簡直夠了，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敢嫌棄你嫂子？”嚴嶼瞪他，“不識好人心，要不是你，我還舍不得你嫂子累呢。”
“既然舍不得嫂子累，那你勸勸她唄，在飯館裡買多方便”嚴格一想到還要吃半個月的‘豬食’，他內心一片絕望
“我好得差不多了，過兩天就回大隊去養著吧”
“彆想了”嚴嶼悠哉悠哉，秉持著難兄難弟一起同禍的想法，道，“在醫院說你可以走之前，你都彆想走了，作為你的好哥哥，我可得替三叔照顧好你”
嚴格冷笑，在哪裡是想要照顧他，明明是想要有人陪他一起受罪
“照顧我？你還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再亂來真成了瘸子，我看嫂子把你甩了你就哭吧”
“啊呸，你個烏鴉嘴的，我可是你親哥”
“堂的”
……
兩個半殘的病人就躺在床上開始吵了起來，完全沒注意到歲歲偷偷的摸進來，並且摸到了床邊
“嚴哥哥，你好點了沒？”
歲歲艱難爬上床，萌萌地看著臭著臉的嚴格
？？？
“你怎麼過來的？”
嚴格瞪大眼睛，想起這麼多天以來就沒梳過頭，下意識用手理了理頭發，朝門口看去
就隻有尤餘餘一個人
他有些失落
“歲歲過來嚴哥哥不高興？”歲歲歪了歪腦袋，癟了癟嘴
“哪有，嚴哥哥可高興了”嚴格立馬收斂表情衝著歲歲露出笑容，揉了揉她的腦袋
“歲歲是專門過來看我的？”
歲歲用力點點腦袋，萌萌噠看向她，軟乎乎關心道，“嚴哥哥還疼不疼？歲歲給你帶了吃的”
後麵走進來的尤餘餘挑了挑眉，正想說這小崽子帶了什麼過來呢，就見歲歲翻開自己背著的小包包，從裡麵掏出一把
地瓜乾
硬邦邦的，大隊人常弄的小零嘴，也是歲歲最喜歡吃的小零嘴了。這玩意兒曬得乾，依照歲歲的牙齒以前一根地瓜乾就能啃一天，很是消磨時間
“打發時間”歲歲非常有經驗地說道
看得尤餘餘哭笑不得，為了避免他們真以為就帶小崽子這點東西來，尤餘餘說話了
“嚴知青好些了沒有？大隊上這幾天又在挖魚塘，還在收購東西，小月和我娘我姐她們都走不開，讓我來看看你，這次可多虧你了”尤餘餘放下背篼
“我帶了些家裡鄉下東西過來，豬肉雞肉雞蛋鹹魚趕貨這些，雞是處理好了的，到時候剁了煮就好。”
“這是小月弄的粥包子餅這些，這壇子是我姐煮的雞湯，等會我去讓食堂幫忙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看著尤月月專門弄的粥包子這些，嚴格心裡那本來的失落瞬間消失，心裡湧上些欣喜，又被他壓了下去，有些許的不自在嘴硬說道
“我什麼都沒做，弄這些乾什麼？你們自己留著吃就是了，大隊日子也不富裕。”
“得了，想笑就笑，嘴硬什麼？”尤餘餘有禮不過這麼一會，又原形畢露，看著嚴格撇了撇嘴
“這麼大人了，隻長個子不長腦子的，就你還想我家月月？切”
“誰，誰，誰想她了？”嚴格臉紅了起來，本就精致的臉更是昳麗幾分
男生女相，一點不輸她
尤餘餘更是撇嘴，都說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她尤餘餘啊，那是同類相斥，和她一個類型好看的，不管男女，她都不喜歡
尤其是這種愣頭青，還是想和她搶人的愣頭青
“嗬嗬，不想更好，我家月月這麼能乾，以後得找個成熟穩重體貼周到的人，這樣她能好好弄自己的事情”尤餘餘道
“還得是咱們公社周圍的人，這太遠了可不行，尤其是知青，不合適”
作為一個就混情場的人，這些個小苗子她是一清二楚的
嚴格臉上的紅意褪去，躺在病床上，人看著都多了幾分消沉，還沒說什麼話呢歲歲不依了
“小姨”歲歲氣呼呼瞪她，道，“我要告訴娘你欺負人”
“……”
尤餘餘也瞪大雙眼，這小崽子是哪一邊的？這可是來和她們搶人的壞家夥
“我哪裡壞了？我是實話實說，她們知青下來才多久？到時候走就走了，一個個靠不住的……”
“咳咳，這位女同誌啊，你說這話我可就不認可了。這不管是哪個群體這都有好有壞的，這有壞知青就有好知青吧？”
“嚴格這小子雖說脾氣是衝動了些，但是這人是很負責能乾的，就算是下鄉，這也是該乾的活都乾吧？
至於這撩撥了人就跑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乾的，他要是敢這麼不負責，都不用你們說我頭一個把他腿給打斷……”
嚴嶼雖然平日和嚴格都是吵吵鬨鬨，互相嫌棄的，但是這關鍵是可能還是得幫自家人的
瞧瞧他們家這小子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會這幾句話被說消沉的，看著多讓人心疼啊
對這話，尤餘餘不知可否，撇了撇嘴，道
“那是你們的家事我可管不了，自己事自家管，我也就管管我們家孩子，她自小穩重踏實沒什麼不放心的，以後肯定也是，什麼跑到外地去的，那是不可能的。”
反正說到底，尤餘餘在意的是這個
和她不一樣，她不管是和誰處對象和誰結婚，到時候真麵臨這種情況，就像當初知青前夫回城，尤餘餘沒有半點的猶豫，就選擇離婚
但是尤月月和她不一樣，她這人重感情，又是老古板，真和知青在一起，知青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大隊上，到時候讓她怎麼選？
與其到時候猶豫糾結，或者遇到被丟下的情況，尤餘餘選擇一開始就斷了這個可能
再說了，就嚴格這性子，尤餘餘還真覺得不合適。跟個孩子似的，這一起生活多累啊
嚴格低著頭，臉色蒼白幾分，雙手緊緊捏在腿邊，心裡說不出的複雜
他想說，他沒有這個心思，讓尤餘餘沒必要說這些，但是話到嘴邊，他說不出來，心裡說不出的沉重
少年情竇初開，哪裡能想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