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你這麼大個人了, 能不能讓人省點心？沒見過騎個自行車還能把自己摔成這樣的，讓你沒事好好在公社裡待著也不聽，都多大人了, 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
院子裡麵，尤年年沒好氣地看著瘸了腿的尤餘餘, 話裡話外全是數落
一路從她小時候自己調皮打碎壇子劃到手，再到後麵偷穿尤年年鞋子給自己摔掉牙齒，再到貪玩從樹上摔下來……
那簡直是罄竹難書
尤餘餘捂著耳朵坐在椅子上，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 她下次好好看路就是了
就在她們在院子裡一個念叨一個捂耳朵的時候，那邊上了半天學的歲歲和何雙夏她們幾個唱著歌就走回來了
順路自然是說不上的, 不過幾個小崽子很懂事，每次出去玩, 都會一起把歲歲給送回來的
剛開始時候是為了蹭尤月月尤餘餘給的吃的，後麵慢慢的就是不放心歲歲了
哎, 這麼個走路慢吞吞弱兮兮的小夥伴，必須得送啊
幾個人為了歲歲也是操碎了心的, 這歲歲是注意不到的
但是有外人在, 一眼就能看出來二妞她們每次和歲歲一起都是放慢速度，前麵後麵護著她的
“讓我們蕩起雙槳, 小船兒推開波浪……”
走到門口, 背著小書包的歲歲高高興興地和小夥伴們揮手告彆，就蹦蹦噠噠朝著院子裡走去
“娘，小姨”歲歲高高興興跑過來抱著尤年年，軟乎乎說道, “上學真好玩，袁老師誇我聰明”
尤年年罵人的話頓在嘴邊，用眼神剜了剜油水不進的尤餘餘，這才暫時放過她，看著自己的小崽子
“娘都忘了去接我們歲歲了，歲歲自己回來的？”
“和毛蛋她們一起回來噠”歲歲一點都不在意，雄赳赳的，道， “歲歲可以自己上下學，不用接”
“真厲害”尤年年欣慰地摸摸她腦袋，小崽子長大了啊
“今天在學校學什麼了？”
“數字，還有拚音”歲歲眼睛亮晶晶的，露出白嫩的米牙，說道，“歲歲都會，學得最快”
“真厲害”尤年年誇誇誇，“歲歲果然是最厲害的小崽子，誰都比不上”
歲歲更是雄赳赳了，仰著下巴，軟乎乎得意，不過沒堅持一會，她癟了癟嘴，磨磨蹭蹭，還是老老實實說道
“不過毛蛋也會，二妞和鐵柱差一點點，二狗子啊”
歲歲皺了皺臉，帶著幾分小嫌棄，“他上課不聽話，被罰站了，壞調皮蛋”
尤年年笑容更甚，對這一點也不奇怪
二妞和鐵柱就是兩個老實孩子，普普通通，
二狗子兩三歲是就是皮崽子了，在大隊裡也是出了名的大嗓門皮實孩子，擾得周圍人每次都很嫌棄，上學就不可能是個乖巧的
至於何雙夏，聰明沉穩，這要是連基本數字都聽不懂，尤年年可得懷疑自己的眼光了
“班上其他人呢？有沒有歲歲不喜歡的人？”尤年年不會忽視這些細節
小孩子的喜惡很隨心，可以輕易喜歡人，也可以輕易討厭人
長得好看條件好會招來很多喜歡的人，也會被不自覺的討厭
尤年年經曆過，就更怕自己孩子受欺負
不管是以前的尤餘餘，還是尤月月，比起學習，她一直都更關注的是她們生活上還有心理上的問題
所以她們倆就算是在大隊上長大，不管性格如何，人都是自信滿滿，有底氣去做自己想做的
歲歲吐了吐舌頭，有一點點不好意思地低著腦袋，戳著小手，慢吞吞的
“他們太臟了，想要摸歲歲的書包筆盒，歲歲和他們吵架了。不過，歲歲隻是不喜歡她們摸我東西，沒有不喜歡她們”
“歲歲不喜歡就不給他們看，沒關係的”尤年年揉揉她的腦袋，“但是要好好說，他們生氣沒有？”
“有一點點，不過後麵他們把手洗乾淨就好了”歲歲眼睛彎彎，笑得軟乎乎的，“歲歲不喜歡臟孩子”
“娘也喜歡乾淨孩子”尤年年碰碰她的鼻子把人放下來，說道
“不過他們不是不想當乾淨孩子，是沒這個條件，歲歲不靠近他們就是了，不能看低彆人”
“知道啦”歲歲軟軟點頭
大隊上的小崽子就沒幾個是乾淨的，總的來說，還是家庭問題。家裡人沒這個意識，小孩子也有樣學樣
而且，大部分人家也沒這個條件
洗澡，洗衣服，用香皂，每天乾乾淨淨，是一種奢侈
不過真說起來，就他們這種到處滾的，還真是收拾不過來
就說尤餘餘和尤月月兩個小時候也一天天上山下水臟兮兮的
也就是歲歲
跑不動走不動，就算是出去玩，也慢吞吞的，還嫌臟，每次回來都是乾乾淨淨的
眼看著母女倆在這裡談論甚歡，完全忽視她這個病患，尤餘餘坐不住了，眼巴巴看著她們，喊道
“歲歲快過來給小姨抱抱，小姨走不動”
“咦”歲歲歪了歪腦袋
尤餘餘趕緊掀開裙子給她看看自己的腿，上麵的夾板那是相當熟悉了
歲歲驚叫一聲，噠噠噠跑過來抱住她，眼淚汪汪的，“小姨怎麼了？”
“摔了一跤走不動了”尤餘餘也是眼淚汪汪的，拉著歲歲的小手，道，“小姨以後要是變成瘸子了，歲歲可得照顧好小姨”
歲歲哇一下就哭了起來，抱著人抽抽噎噎，“歲歲不要小姨當瘸子”
那眼淚花一串串往下麵掉，尤餘餘哎哎兩聲，趕緊給她擦了起來
“小姨沒事，小姨騙我們歲歲的，過兩天就好了。你看，歲歲的手之前不也是好了嗎？”
“真，真噠？”歲歲抽抽噎噎，慢慢的眼淚就收了回去，汪在眼眶裡麵，鼻子紅紅，看起來可憐人了
“當然是真的，小姨什麼時候騙我們歲歲了？”尤餘餘拍拍胸口，心虛地瞅了瞅那邊的尤年年，隻一眼就趕緊收回目光
嗚，還好還好她傷著，她姐不會動手的
不過她這安慰明顯沒什麼用，她不說還好，這一說，歲歲眼珠子又落下來了，抽抽噎噎可憐見的
“哇，你，嗚嗚，你經常騙歲歲”
尤餘餘：……
“你就說你是不是嘴欠？”尤年年看不過眼了，過來抱起歲歲，用袖子擦著歲歲的眼淚
隻這麼一會，歲歲臉就又紅了
她瞪了瞪尤餘餘，在一邊哄人，沒一會，歲歲就好了，雖然還是眼睛紅紅，不過眼淚花是不落了
剛被哄好，歲歲又不計前嫌走到尤餘餘旁邊坐下，拍拍她的手軟乎乎安慰她，“沒事沒事，小姨以後仔細看路就好”
尤餘餘：……
好歹給她留點麵子啊
**
尤餘餘這一摔，倒是把家裡小崽子上學的高興勁給摔沒了
一家子擔憂過後，就是沒好氣了
因此後麵尤餘餘耳邊就沒停過，這個嘮叨完那個嘮叨，這個說完那個說，可是讓她耳朵都磨起繭子了
好在尤餘餘身體不錯，修養了小半個月，就又活蹦亂跳了，總算是可以躲避家裡人的念叨了，不用被人看著了
這第一件事，尤餘餘就是跑到學校裡麵去，去看自家小崽子上課
這剛好是數學課，袁翠翠在黑板上寫著一加一，二加三這些算式，底下的孩子們板著手指，拿著石頭就開始算了起來
教室氛圍還算不錯，沒有亂糟糟的，雖然二狗子幾個坐在後麵已經開始撿石子了
再往這邊看過去，歲歲縮在邊邊的位置上，用蠟筆染得五顏六色的小木棍放在一邊
她也沒在那裡算數，手上拿著本字典，放在她和何雙夏的中間，兩個人在那裡小聲嘀咕認字
尤餘餘把腦袋湊在窗戶邊，就這一會兒都注意到那邊袁翠翠往歲歲這邊瞄了好幾眼了，不過兩個小崽子完全沒發現，還在這裡看著字典
尤餘餘急得抓耳撓腮，生怕袁翠翠等會‘欺負’自家小崽子，就在那裡給袁翠翠眼神
‘彆管她們，讓她們自己玩’
袁翠翠嘴角一抽，就當沒看見了
時間差不多了，她敲了敲桌子，所有人放下手裡的事，把手放到桌子上
有縮頭縮腦的，有無所謂的，有緊張的，還有興奮的
就是沒有舉手的，除了
“尤歲歲同學起來回答問題吧”袁翠翠歎了歎氣，小崽子有熱情是好的，但是隻這麼一個獨苗苗就不太好了
“二加三等於？”
“五”
“一加一等於？”
“二”
歲歲高高興興的，彎著眼睛看著袁翠翠
“很好，都答對了，尤歲歲坐下”袁翠翠說著，朝著窗戶外的尤餘餘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她激動驚訝的模樣
就不知道，在激動個什麼
袁翠翠沒有孩子，不是很能理解她們這些做家長的想法
畢竟，歲歲上學之前就完全認字了好不？這她們家長肯定知道啊，這還有什麼好激動……
“何善，起來回答問題，五加三等於多少？”袁翠翠瞪了瞪那最後麵撅著個屁股的二狗子
大家跟著看過去，教室裡很快傳來笑聲
被眾人嘲笑，二狗子也完全不覺，臉皮很厚地喊道
“八，五加三等於八，五加九等於十四，袁老師我都會了，你彆喊我了”
教室裡立馬起哄起來，袁翠翠腦袋疼了
“五加十三等於多少？十七加十六又等於多少？二狗子，你再打擾老師上課，以後我們不和你玩了”
本來和這麼一群小崽子坐在教室裡何雙夏就頭疼，再看到二狗子這個刺頭就更頭疼，轉回去瞪著他
“這也不學那也不學，以後你買東西都算不清賬，錢被偷了都不知道”
二狗子臉紅了起來
“才不會，我都會算了”
“你不會！！！”鐵柱和二妞兩個小夥伴也看向他，神色都相當不善
至於歲歲，還在那裡不動如山地看著字典咧，一心隻想多認幾個字就可以自己看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