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年的攜手共進, 共同奮鬥，咱們公社今年圓滿完成了上麵給的任務，甚至超出答卷，給出了答案”
“大家給自己鼓鼓掌”
“啪啪啪”
……
一片掌聲之中, 尤月月嘴上噙著笑, 看向最中間的書記
之前的杜書記去年年初調到縣城去了, 現在的書記姓潘，嘴上抹麵子，喜歡聽好聽花，為人重利, 隻要東西給到位就比較好相處
總的來說, 不比之前書記, 但是也不太差
尤月月帶著大隊發展得好好的, 不管潘書記心裡是個什麼想法, 麵上還是對她還是比較倚重的
“尤其是啊，這小尤表現特彆突出, 膽子大，敢邁步子, 這要是其他大隊多向紅星大隊學一學，咱們公社保準就能拿大隊第一了…”
在潘書記的鼓勵下，底下的大隊長一個個盯著腦袋不接話
這賣個屁的步子
這搞養殖種植哪有這麼簡單的？這紅星大隊可都是先弄了兩年各種找人, 隔三差五就從城裡請人下來，那每天養殖步驟多得他們眼花繚亂
就這中間也沒少經曆損失
他們這些大隊在紅星大隊幫助下小步子弄, 也沒少出現問題, 牲畜的突發情況，隊員的大意不靠譜……
這但凡一開始就把規模弄大，保準虧得連褲子都不剩
眼看著潘書記已經說到一年超縣, 兩年進市，三年過省
尤月月微微蹙了蹙眉，打斷了潘書記的話
“潘書記，說起來，我還得檢討一下，雖然公社養殖初見規模，但是還有很多東西不足，導致其他大隊出現問題也不能及時解決”
“我心裡也不好受，咱們各個大隊都是一個公社的，大家好公社才能好。
我尋思著，我們知識儲備還是不夠，可以各大隊出人去縣裡甚至市裡養殖場學習一下，這樣以後大隊也能發展更穩”
她這個說法一來，剛剛還在鼓吹邁邁大步子的潘書記停了下來，眉頭皺起，像是遇到什麼麻煩一樣
尤月月不慌不忙，又繼續說道
“當然我隻是這麼一說，太淺薄了一些，這後續的思考行動還是得麻煩書記您來完善，您幫咱們公社大隊思考這主意成不成？”
這意思是
潘書記一想，嘿喲不錯啊
這弄起來也不廢什麼功夫，到時候把人往那邊一送，這以後政績裡還能有說的
幫助公社養殖和縣養殖場，互助同行，提高養殖效率收益
“不錯不錯，小尤啊，不過你這還是太年輕了呀，還得多學學，等回去多查查資料，討論討論，弄個書麵的給我看看。”
他就動動手就成了
尤月月也不介意這點，甚至覺得，不乾活總比亂乾活的好，又吹捧了這人兩句，可算是把話題從邁大步子上挪走了
她們大隊甚至於公社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軌，她可不希望因為急切而出現了什麼問題
搞養殖，本來就急不得，尤其是藥材這些
至於出的這個主意，也是尤月月早就想的了，隻不過之前剛開始，各家都還在摸索，啥也不知道的，直接去學習也不過照本宣科或者啥也不懂，沒啥必要
現在各個大隊有些經驗，有些應對措施了，去交流，剛剛好
至於政績不政績的，對她一個大隊長沒啥必要，大隊發展好大家日子過得好就是她最大的底氣和政績
潘書記又在上麵說了半天的場麵話，就誇了誇公社的發展，最後可算進入了正題
“這兩年來咱們公司發展的很不錯，這個今年縣裡就給咱們發了先進公社的獎，這以前可從來沒有過”
“全靠我，和大家的努力”
“啪啪啪”大家也激動鼓掌
先進公社啊，這確實是他們大隊第一回拿了，這意義可不一般
“在這裡咱們也不得不再誇一誇小尤，這今年公社的先進大隊又有你們紅星大隊。
這幾年你勤勤懇懇表現突出為人踏實，公社還決定特意給你發一個公社優秀先進個人的獎。除此以外，還有縣裡的勞動模範先進獎。
還有，恭喜你入黨成功，以後就是一名優秀的黨員同誌了”
“大家鼓掌”
一直以來都淡定的尤月月怔愣一下，有些意外了
這但凡某一樣一樣的來她都還好，這三樣都擠到一起了，那是有些意外了
不過尤月月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站起身發表了一番激情昂揚的場麵話，檢討自身，期望發展，說得眾人又紛紛鼓掌
……
在一番你推我讓你吹我鼓之中，這個開了大半天的會議可算是結束了
尤月月呼了口氣，和潘書記打了個招呼，收起好不容易拿到的黨員證，把記錄會議的本子鋼筆收了起來，再把旁邊的獎勵收好了
基本也就是鋼筆筆記本茶杯水壺這些東西，挺實用的
東西收好她就急急忙忙跑出來，一走出來，就看到門口處坐在小凳子上麵，低著頭看書的小崽子
她這才鬆了口氣
“歲歲”
尤月月走了過來，像往日一樣摸著她的腦袋
下一秒，歲歲就抬起腦袋，睫毛顫動帶著幾分激動，她指著報紙，聲音帶著幾分清脆空靈
“姐，你看”
尤月月一瞥，瞬間愣住
隻見報紙上幾個字過分現眼，又能讓人心肝一顫
‘恢複高考’
尤月月回過神來，雙手搶過報紙，一字一字閱讀著上麵的文章，來回看了幾遍，時間也再三確認，甚至還有報紙名字
生怕是哪裡有人攪和亂寫的
其他大隊長在後麵慢悠悠出來，看著坐在這邊的姐妹兩人正想打個招呼呢，就見往常年紀輕輕卻異常淡定的尤月月這會激動把報紙一收，然後摟起小崽子就跑了
大隊長們：……
“這是咋了，咱也不跟她搶孩子啊”
“激動了？”
“也正常，畢竟拿獎了。到底年輕啊，，想我當年”
“醒醒吧，你當年就沒有得過這些獎”
……
在幾個大隊長調侃打鬨的時候，尤月月目的非常明確地，朝著公社唯一一所書店跑去
她們公社不算小，但是書店卻不大，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房間，一兩個人逛著剛好，再多了人就有些擠的那種
尤月月帶著歲歲過來的路上，已經看到好些瘋狂尖叫的人了
高考斷層十年，現在恢複了肯定很激動，尤其是，那些下鄉的知青們
不過好在，還沒人想到過來買書這一茬
尤月月跑進來，就直接買了五六套高中全套書籍，然後又把好些練習冊挑了出來，買上些本子鉛筆橡皮擦這些東西
“怎麼買這些東西？”
這會課本這些都是自己私底下去買的，所以書店東西還挺全的，不過這開學季都快完了，存貨其實並不多，老板還有些好奇
“你們大隊這是要辦高中了？發展得這麼快？”
尤月月高中就是在大隊上讀的，又作為公社唯一的女隊長，還是挺有名的，公社就沒有藏得住的秘密
“您還不知道嗎？今天的報紙上說了，恢複高考了，我們大隊好些人可能都沒書，我買些回去給她們看”
尤月月此刻仍然很激動，但是腦子非常清醒，知道要先囤書
“那你怎麼不多買點？你們大隊就這麼些人？”老板驚訝過後，更好奇了
尤月月總共隻買了六套，但是一個大隊知青加上原本高中生可不止
“公社可不隻是我們大隊啊，這些書換著看夠了”尤月月目光清明
她向來都不是個自私的人，所以知道這消息趕緊過來幫其他人買書，但是也不會絕了其他人的路
書店總共就這麼幾十套，她拿走六套就很夠了，總還有彆人需要看書的
一套這麼多本，大隊上的人換著看絕對夠了，謄抄下來問題也不大
“……你可真是”書店老板有些感歎，“難怪你們大隊發展得好”
尤月月笑了一笑，沒接這個話茬，而是說道，“有時間王叔可以來我們大隊看看，彆的不說，蛋這些還賣的”
“真的？”書店老板激動
雖然他們公社裡屬於城鎮戶口，但是也缺東西咧，周圍收東西也不是這麼好收的，誰家沒有認識的公社人？誰家沒有點自家親戚？
買東西哪能找外人哦
“千真萬確，大隊的供銷點有專門賣這些都，不過，叔可彆和其他人說”
尤月月笑得爽快，英姿颯爽，怎麼看怎麼就是個爽利人
書店老板高興之餘，也道，“小尤你放心吧，這真要是恢複高考，後麵指不定書店會多很多書，到時候我都給你留幾套”
“謝謝叔了”
尤月月勾勾嘴角，想了想，又拿了彩泥放書上，結賬以後，她把彩泥隨意遞給歲歲，讓她自己玩
“給”
“嘻，謝謝姐”
兩年過去了，歲歲的臉色還是那般蒼白，下巴尖尖，眸子中比起之前多了好些靜謐，不說話的時候，站在那裡濃密的睫毛微動，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般
比起前兩年歲歲抽條了一些，整個人看著帶著幾分孱弱，蒼白的，脆弱的，比起往日的軟綿，倒是多了幾分不易接近的清冷
不過這是在外人麵前了，在自家人這裡，歲歲還是軟綿綿的
這彩泥是一坨的，就普通橙色，看著和泥巴差不多，不過不會臟手
尤月月牽著歲歲，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明明穿的不算薄了，還是冰冰涼涼的，摸上去就一層白嫩的皮，沒幾兩肉
尤月月有些發愁，這怎麼就不長肉呢？
歲歲可不知道她的惆悵，一手牽著人，一手捏著橡皮泥，背著小包包，姐妹倆再次回到政府這邊，騎著自行車離開
坐穩了以後，歲歲就兩隻手都解放了，她拿著彩泥捏捏捏，捏捏捏，沒一會，一個小貓咪就捏出來了
腦袋身子眼睛尾巴，栩栩如生
“真厲害”尤月月誇她
不得不說，這人與人之間還是有差彆的
像尤月月自己，乾活這些一把手，但是讓她看些愛恨情仇的故事書搞些樂器，她表示搞不明白，也一點興趣沒有，完全沒有半點藝術細胞
但是歲歲就不一樣了，她就喜歡這些琴棋書畫學樂器的，每天練琴四五個小時的也不嫌累
還有畫畫，小小年紀，看著尤年年畫，自己拿著筆就跟著寫寫畫畫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就尤月月思考歎氣的那麼一會，歲歲又把小貓變成了大象了，搞這些動手能力還是非常快的
至於其他的嘛
“明天你們班又有勞動課是吧？”尤月月問道
歲歲點點腦袋
她們學校是大隊學校，尤月月重視教育，所以沒有像其他學校一樣弄一大堆勞動課，一星期下來上課還沒有乾活多
不過就算是這樣，她們學校每星期還是有兩下午的勞動課，就是除除草種地這些，學校有自己的菜園子的，全靠學生維護
歲歲他們這些小崽子也有任務，除草澆水這些，不過
歲歲不行咧
她個小崽子，澆水把自己澆濕還要生病，拔草手嫩的一拔一個血泡
“等明天我去幫你弄，你彆跟著她們一起去，聽到沒有？”想到那些個慘狀，尤月月囑咐
“我可以噠”
歲歲眼睫毛微微顫了顫，聲音像是銀鈴一般，“我有手套，拔草還好，澆水拎小桶就可以了，我長大啦”
兩年過去了，歲歲今年已經七歲了
不過
“長大個屁，你們班就你最矮”尤月月使勁揉了揉她的腦袋，想不明白地磨牙，“怎麼就不長高呢”
“癢”
歲歲縮縮腦袋，笑得露出白白牙齒，雖然沒什麼肉，但是就是看著軟軟的
“回去多吃點”尤月月又道
歲歲揉揉自己的肚子，沒應下也沒反駁，就乖乖地笑，相當敷衍的手法了
這麼一會，她把橡皮泥揉成一坨重新放到盒子裡，把那邊的報紙拿了過來，指著上麵的高考，歪歪腦袋
“姐，你要考不？”
尤月月一大早就過來開會，歲歲就是跟著她過來湊熱鬨，在外麵坐著坐著就看到送報紙的過來，買了就看到這個了
第一個想法就是，她歲歲崽以後果然是可以考大學的呀，鐵飯碗她來了
第二個想法就是，她姐好像也可以考哎
歲歲仔細看了看的，這裡麵沒有限製職業工作的
尤月月七二年畢業，那會十六歲，現在也不過二十一歲
雖然她是現在是大隊長了，但是歲歲覺得可以考哎，哪個讀書人沒有個大學夢呢？
尤月月沉遲疑了好一會，搖了搖頭，道，“我也還沒想好”
按理來說她是應該考的，畢竟畢業出來就是分配工作，直接進城，但是，她又放心不下家裡人
讀大學一去就是四年，沒有她在大隊上，她擔心又有什麼牛鬼蛇神冒出來
而且，這真去城裡了，到時候算上工作前期的不確定性，這就是六七年的時間
尤月月怎麼想怎麼不放心
“為什麼啊？”
歲歲歪著腦袋，坐在後座上，就讀起了報紙上的文章，一點一點，字詞音調都很是標準
“恢複高考，知識改變中國……”
等到讀完了，歲歲把報紙收好，晃了晃腳，聲音脆生生的
“姐，我覺得你得去考，你最喜歡讀書了。而且大隊現在發展得夠快了，後麵幾年都差不多這樣，不需要你操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