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了?”傅容月的記憶中,壽帝的身體一直很好,一直要等到她回京的第三年才突然惡化。
梅向榮擺擺手:“不是什麼大病,就是沒來由的有些鬨肚子,梅珊試了幾種藥都沒作用,他有些心慌罷了。對了,你今日找我是為了什麼?”
“義父,你覺得陵王這人如何?”傅容月定了定神,擺弄著桌上的茶杯,小聲的問。
梅向榮一愣:“陵王?”忽然,他一下子反應過來:“你……你真打算嫁給他?決定了?”
“除了他是個殘廢之外,在義父眼裡,陵王是個怎樣的人?”傅容月低聲說。
這話倒教梅向榮好一陣為難,他多年在這個朝堂上,深知議論皇子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他起身看了看四周,確認安全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說出了這麼多年來不曾說過的心裡話:“陵王啊,實在是可惜了。”
當年舊事真相如何,前世的她並不知情,一聽梅向榮願說,她忙追問:“此話怎講?”
“陵王的母妃是懿德皇後惠妃娘娘。惠妃娘娘是陛下一生唯一摯愛,縱然陛下娶了那麼多妃子,可惠妃對他而言,是無可替代的。外人不知為什麼,我卻因為一些不能跟你說的原因,知道一些始末。聽說惠妃娘娘來曆神秘,陛下微末之時,惠妃娘娘對他有扶持的恩情,隻是後來,先皇將皇後娘娘許婚給陛下,惠妃娘娘才一氣之下遠遁京都,直到陛下登基後,派出大量的人手才將她找了回來。”梅向榮又喝了一口酸梅湯,才不急不緩的說。
不知為什麼說到這裡,梅向榮神色忽轉低沉,好半天才說:“惠妃入宮之後,直接就封了惠妃,陛下待她是專房專寵。隻是事事不如人意,惠妃接連生了三個孩子,第一個孩子不滿周歲而夭折。陵王是惠妃的第四個兒子,在皇子中排行第九,他出生之順利,讓惠妃少受了很多苦,加之二皇子夭折後,陛下多少有些疑心宮裡人,對陵王的看護便謹慎很多。”
“陵王如願長大,音容笑貌像極了惠妃,陛下對他自然喜愛非常,在他周歲時,陛下特意為他大赦了一次天下。陵王享儘陛下疼愛,他自己又特彆聰敏,三歲能背詩,七歲跟著侍衛學武,侍衛打一遍拳,他在旁邊看著就能有模有樣的做出來,陛下更是喜歡他了,等陵王到了十三歲,陛下已想要立他為太子。”
“可是……”說到這裡,梅向榮話鋒一轉,沉下臉來:“就在那年皇家秋獮,陵王的座駕突然發了狂,將陵王從馬上顛了下來。陵王的腳卡在馬鐙裡,被馬兒拖著跑了好遠,他拚著力氣跳下來,卻被馬兒踩斷了腿。當時一片混亂,陵王被他的兩位兄長救出抱起來時,一條腿軟綿綿的,骨頭竟碎成了一截截的。因為傷勢太重,他再也沒辦法習武,也站不起來了。好好的一個天之驕子,從此性情大變,再也沒了笑顏。”
馬兒怎麼會無緣無故就發了狂?
傅容月眯起眼睛,後宮的醜惡,她前世從魏明鈺嘴巴裡知道得不少,自己更親身經曆過,她多少可以猜到原因。
隻是……是誰呢?
他威脅到了誰,這件事之後,誰是最大的受益者,那麼誰就最有可能是凶手!
他!
突然,傅容月腦中跳出一個人的音容笑貌,答案幾乎是呼之欲出。她意識到這個人,一下子驚訝得捂住自己的嘴巴,為自己這一刻的猜想嚇了一跳。但是越想,越覺得這個人最有動機。
看來,是時候好好查一查了……
梅向榮沒注意到她的臉色變化,他繼續回憶著當年那些令人驚心動魄的往事:“陵王再也站不起來,陛下怕他悶壞了,就找了最好的教書先生教他念書,可陵王脾氣大變,將先生們都攆了出去,次數多了,加之陛下見他就心疼得厲害,慢慢的疏遠了陵王。惠妃生了陵王後,又為陛下添了兩位皇子,可是都夭折了,惠妃心力交瘁,身體大不如前,對陵王的操心又讓她日漸衰弱,惠妃熬了苦苦熬了四年,終於與世長辭。”
梅向榮道:“惠妃離去,陛下著實傷心了好一陣子,對惠妃留下的兩位雙胞胎殿下更是愛護,四殿下和五殿下也爭氣,年紀輕輕就在戰場上立了功勞。他們兄弟幾人感情很好,對陵王自然多加維護開導,慢慢的,陵王也有了些許笑顏。可後來……戰場上風雲詭變,附屬小國西涼叛亂,兩位殿下領兵平叛,中了流箭,戰死沙場。兩位殿下死後,陵王將自己關在府中三天三夜,再開府門後,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
說到這裡,梅向榮不無感概的歎息了一聲:“其實他以前……是個挺愛笑的孩子,見到我,總喜歡喊我梅伯伯,纏著我要看我的針灸盒,不像現在……哎!”
傅容月靜靜聽著,昔年往事藏著多少風雲,她並不知情。但隻要一想到魏明璽天之驕子,慘遭這些打擊,不由就覺得心微微有些疼。
她第一次知道,為什麼他從來不愛笑了,一個人在極致的驕傲之後又遭受極致的痛苦,怕是連快樂是什麼都忘記了,連怎麼笑忘記了吧?
想到這裡,她更加堅定了一定要幫魏明璽奪嫡的決心。她望著手裡的酸梅湯,終於低聲向梅向榮坦白了:“義父,我已經決定了,我不僅要嫁給魏明璽,我還要幫他拿下那個至尊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