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遇到齊貴人從寢宮裡出來,她立住腳步福了福身,柔柔笑道:“娘娘起得這麼早,是要去陛下宮中問安嗎?”
“倒也不是,陛下昨夜累了,今天不會醒得太早。”齊貴人笑著說:“我是年紀大了,睡眠也少了很多,反正躺著也是睡不著,不如起身去轉轉。這鞍山我也有三年沒來了,記得後山那邊的蜜桑花開得很好,想去看看。”
鞍山要比京都的地理位置高一些,京都的蜜桑花都開謝了,鞍山的才剛剛盛開。後山有一片林子,蜜桑花雖然不比承平寺那樣連綿數裡,倒也有些看頭的。
傅容月福了福身:“既然如此,容月就不打擾娘娘的雅興了。”
“你若無事的話,不如同去?”齊貴人卻開了口。
這時還太早,其他宮室裡都沒起身的動靜,傅容月也想不到什麼好的借口來駁了齊貴人的麵子,隻好道:“娘娘盛情,容月卻之不恭。”自覺的走到她身邊,代替婢女扶著她的手臂一同去往後山。
晨間的山風帶著濕冷,好在兩人都披著披風,並不覺得寒冷,走了一小會兒,便到了後山蜜桑花海裡了。
花香陣陣,空氣也好,兩人都覺得走這一趟是值得的。
婢女尋了塊平坦的草地讓兩人落座,傅容月等齊貴人坐下後,自己才規矩的盤腿坐好。齊貴人體弱,經不得山風太過,坐的是避風的位置。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不知怎的就聊到了魏明遠身上。
齊貴人笑著說:“明遠從小就是個搗蛋鬼,連陛下都製不住他。那會兒進了禦書房後,整天上躥下跳,先生都氣跑了好幾個,禦書房都差點被他拆了。”
傅容月不好插畫,跟著齊貴人一起笑了一下。
齊貴人歎氣:“相比起來,明錚就安靜太多了,連睡覺都是一個姿勢睡到醒。這孩子啊,從小就聽話,長大了也聽話,就是……”
剩下的話她沒再說了,大約是不好說出口。
傅容月也不追問,兩人一時無話,正沉默間,忽然聽到蜜桑花深處傳來一陣清幽的塤聲,吹的是一曲《春江花月夜》。蒼涼的曲調在塤的演繹下,多少帶了幾分嗚咽。傅容月和齊貴人都沒有說話,專心的聽了一會兒,曲調忽然一邊,變成了一曲歡快的《百鳥朝鳳》。
齊貴人聽到這裡,麵色微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嗯?”
“娘娘,怎麼了?”傅容月覺得奇怪。
齊貴人並不答話,隻是扭頭對婢女吩咐:“去請吹塤的人過來。”
婢女福了福身,快步循著樂聲找了過去。不多時,樂聲頓住,很快就有腳步聲一前一後的往這邊來了。分花拂柳般,一個男人的身影撞入眼簾。
來人一襲白衣,緩步輕裘,從蜜桑花叢中緩步走來,身姿高挑,姿容清雅,每走一步都帶著從容不迫。此時天色正亮,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脖子上、手上,竟像星光一樣璀璨,令人移不開眼睛。
不知怎的,傅容芩瞧著這張臉,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就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他慢悠悠的走到齊貴人身前,優雅的一撩衣擺,對齊貴人行了個大禮:“兒臣拜見母妃。”
齊貴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起來吧。”
他這才起身轉向傅容月,安靜澄澈的目光落在傅容月身上,略略打量了一下,便禮貌的問候了一句:“王妃嫂嫂。”
傅容月這才回過神來,一下子恍然大悟,幾乎忍不住想拍自己的腦門。這人不是彆人,正是齊貴人的第二個兒子,十一皇子、如今的陳王殿下,那個傳說中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魏明錚!
魏明錚雖是皇子,可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傅容月都很少在正式場合見過他。記憶最深的還是上次皇帝壽宴的遙遙一瞥,記憶裡是個清秀絕倫的皇子,遠沒有剛剛他走過來時的那種驚豔和出塵。
她心中不禁很是讚同,就衝著剛剛他那般的模樣,這人就不該生在皇家。
她淡然的回了禮,魏明錚就轉頭看向了齊貴人,齊貴人含笑說道:“什麼時候到的?”
“兒臣在普陀山聽說了秋獮,就一路快馬加鞭趕了過來,昨天晚間到的,因來得晚母妃已經睡下,便沒有讓人通報。兒臣想著一會兒再去跟母妃請安,沒想到竟會在這裡遇到……”魏明錚低聲解釋。
齊貴人點了點頭,麵上露出不高興的神色,語氣也沒有剛剛跟傅容月說話那樣柔美,竟帶了幾分生硬:“你遊山玩水也好,行走江湖也罷,但朝中大事多少是要關心一些的,若惹得你父皇不悅,母親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