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聽了這話,想起當時他對待自己的決絕,想起他對蘇綰的決絕,心中已知道眼前這人的薄情寡義,此時聽他還說這樣的話,想起他是傅容敏的父親,真是為女兒和兒子不值!
傅行健在程氏旁邊坐下,扭頭想跟她說話,瞧見程氏容色淡淡,素麵朝天,帶了幾分憔悴,又一幅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樣,頓覺尷尬,怎麼也開不了口。自然而然的,羅姨娘就成了靶子,他有些責怪的問:“好端端,怎麼把我叫過來了?夫人回來了,怎麼不去主院拜見,反而讓她過來你院子呢?”
羅姨娘壓住心中不滿,笑眯眯的回道:“瞧侯爺這話說得,若是沒事,妾身怎請得動夫人回來?”
“你也不必繞這許多彎子,侯爺來了,你有什麼賬目對不上的,趕緊問吧。”程氏離開傅家這一段時間,回想舊事,對這些人頗多厭煩。
她怕傅容敏下學回來自己還沒回去,傅容敏會擔心,心中著急,口氣也不好。
“賬目?什麼賬目?”傅行健被這話說得一愣,眼波略掃,便看到了房間裡堆著很多賬目,他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有些鬨不明白:“這些賬目都是清算過的,朱砂都標注過了,有什麼問題?”
羅姨娘就將剛剛說給程氏聽的話說了一遍。
傅行健聽了這話,重重的將賬本往桌子上一拍,臉色鐵青:“夫人掌家這麼多年,她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豈容你造謠汙蔑她!”
羅姨娘被痛罵了幾句,麵上的表情卻隻是一頓,隨即笑道:“侯爺教訓的是,這不,妾身就趕緊請夫人回來核查,生怕對不起她。”
說罷,她又扭頭看向程氏,一臉委屈:“哎喲,夫人,你看,明明是兩三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又不是真的心虛,你就是不肯開口。這不,侯爺還以為是妾身多事,妾身……哎!”
傅行健本是堅定程氏不可能做出這事,看羅姨娘形容,又不像是瞎編的。
心中狐疑,傅行健多少有些難以決斷,傅家的銀錢是他開展一切爭鬥的基礎,他素來看得很重,當初厭惡白氏,也正是因為白氏妄圖斷了他的根基。他信任程氏,白氏離開傅家後,他就將白氏原本接管的那部分賬目也交給了程氏,可沒想到還是出了這樣的事情。
他看向程氏,欲言又止,他是很想問,又怕這次誤會了程氏,她就再也不肯回來了。
程氏跟他目光相對,心中冷笑了一聲,說到底,他是不相信自己的。
事到如今,說清楚也好,以後再無瓜葛!
“羅姨娘剛剛說的七月的這兩筆賬,西街口傅記這家,加起來數目應該是八千九百七十二兩銀子,賬麵上隻有八千一百兩銀子,你看這一筆,標注寫了,有八百七十兩銀子是期結,也就是到貨單到期後才能結算的。”程氏說著,從九月的賬本裡挑出一本,仔細查了查,才說:“你看,那筆銀子就結在了九月份。”
傅行健鬆了口氣,暗自點了點頭。
羅姨娘臉色有些難看,仍舊是接著說:“八月也有,這筆沒寫明是期結,怎麼也少了?”
“八月這筆雖然不是期結,但這筆寫明了是預算賬目。”程氏指著條目上一個朱砂標記的三角形。
在傅家的賬本中,不同的賬目會做一些醒目的標記,比如期結,就會在條目前點個圓點;預算則是標的三角形;結餘賬目則是用的黑色的墨水打三角形,以示區分。
她答得有條不紊,讓羅姨娘有點無措,她看了看曲瑩瑩,曲瑩瑩微微一笑,用眼神指點她,讓她去翻查錢莊的賬本。
羅姨娘一愣,便明白了曲瑩瑩的用意。
彆的程氏都能解釋,她就看看這一條,她作何解釋!
“夫人說得都對,果然隻有夫人這樣的老手,才能將這些賬本理得井井有條,妾身就不行。就查了這些,已經頭昏腦漲了。”羅姨娘嬌怯的看了傅行健一眼:“侯爺責罵妾身吧,都是妾身不好。”
傅行健歎道:“你呀,就是粗心。”
隻聽羅姨娘又說:“夫人是整理賬目的行家,妾身不懂的地方,也正好請教一下。夫人,北門的這家錢莊,雖然數目賬本上是對的。但妾身想請教的也不是這個,而是……有人八十兩銀子抵押了一條玉帶,被人以一百兩銀子買了去,這合理嗎?”
傅行健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拿起賬本看了看,發現確然如此,一顆心就往下沉了。
他在官場混久了,有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事情,他一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當場臉色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