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傅行健在大魏根深蒂固那麼多年,怎麼可能一朝倒下,就灰飛煙滅呢?這根本不像是他的作風!
記憶中,傅行健強勢而冷漠,一顆玲瓏心,精於算計到了極致,時時刻刻把人心握在手心裡,算得太好。這樣的人,會選擇輕易的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難以置信!
綠蘿點點頭:“是,自殺。忠肅侯府裡本來就隻有傅清大少爺能做主,可傅行健犯下的是抄家滅族的罪名,若非傅清在軍中新近掙了軍工,怕也是要被召回斬首的。程夫人和四小姐有小姐做保,也沒被問罪,可忠肅侯府裡的那些個姨娘、丫頭們,早就被關押在了教廷司裡,隻等著審判下來後就要發落,或是流放,或是充妓,早就沒人了,自然也沒人會去給他收屍。”
“哦。”傅容月淡淡的應了一聲,隔了好久,才說:“你找個可靠的人去給夫人和四小姐傳個信兒吧,讓人幫著她們,將傅行健的屍身收殮了吧。”
綠蘿張了張嘴,一臉欲言又止。
“你要說什麼就說,你知道我最看不得這幅吞吞吐吐的形容。”傅容月看了她一眼,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綠蘿被她話中的怒火震懾,定了定神,才說:“小姐這般做,夫人和四小姐也不見得會領情。”
“我也沒想讓她們領情。”傅容月歎了口氣:“不要讓她們知道,是咱們找的人吧。這樣,她們心裡也好過一些。”
“是。”綠蘿垂下頭低低的應了一聲。
綠蘿走後,傅容月放下手中的梳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發了會兒呆,她萬萬沒想到,傅行健真的會死。前世的仇人裡,終於可以劃掉了第一個,可不止為何,心裡空蕩蕩的,完全沒有那種快意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傅清大哥和程氏、容敏吧!
這一天,傅容月沒精打采的,乾什麼也沒精神,囑咐了幾個丫頭幾句,就縮在自己的房間裡捧了一本書讀了起來。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她沒像往日一樣研讀兵書,而是早早的就躺下了。可躺下之後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卻做起了連連迭起的噩夢。
夢中她依稀還是前世的樣子,錦兒剛剛出生,她坐在窗戶下繡著錦兒的小帽子。魏明鈺就站在她身邊,錦兒哭了,她催促魏明鈺去抱一抱孩子,魏明鈺卻露出嫌惡的眼神,敷衍的推脫說還有事情沒處理,轉身就走了。
錦兒大聲的哭了起來,旁邊伸出來一雙手,將孩子溫柔的抱了起來。阮儀哥溫潤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低聲數落道:“怎麼心不在焉的?孩子哭得這樣厲害!”
她淚光瑩瑩,還不曾說一句話,畫麵突轉,阮儀哥的腦袋忽然被一柄利器斬落下來,錦兒大聲的哭,聲音也突兀的止住了,耳邊隻剩下魏明鈺的冷笑聲和傅容芩得意的大笑。
“野種,來路不明的野種!”
“你這個不潔之人,蕩婦!”
“你以為陛下是真的愛你?你彆做夢了,她愛的是我,你啊,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
“什麼錦兒,一具屍體而已!”
“哈哈哈……”
“哈哈哈……”
一字一句,充斥著她的耳朵,她渾身冰冷,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身軀,瘦弱的軀體抖個不停,傅容月牙關緊咬,幾乎要呐喊出聲,可喉嚨仿佛被什麼人摁住了,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餘下充斥在胸腔裡的仇恨和怒火幾乎將她撕裂了!
她忍受到了極致,忽覺身上一鬆,終於能開口了:“我殺了你們!”
“容月,醒醒!”
忽然,一雙手輕柔的拍在她的背上,她的頭發被人溫柔的撥到了一邊,那人在她耳邊柔聲呼喊:“你做噩夢了,睜開眼睛!容月,睜開眼睛!”
傅容月乍然間聽到這低沉溫柔的聲音,一顆心立即就安定了下來,她睜開眼睛,眼神格外茫然的定格在帳子頂部,辦了半晌,才慢慢的轉移到床榻跟前。
入眼是一身勁裝,手腕和腳步都用棉布裹得嚴嚴實實;身上的黑貂裘披風還散著冷意,隔著被子,她都能感受到一陣冷氣撲麵而來。這人逆著光,五官看得不是很清楚,等傅容月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看清了他俊朗的五官,和微蹙的眉頭。此時,他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狂熱而壓抑的光。
“明璽!”傅容月不敢置信的低喃一聲,豁然坐了起來。
這人不是彆人,正是本該在千裡之外、西北軍中的魏明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