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闌珊驚魂未定,手中握著馮其時束發的簪子,臉色慘敗如鬼,可是一想到馮其時是自己沒抓牢掉下去的,他若是死了……他若是死了……
她想不下去,明明手腳酸軟,卻還是支撐著爬了起來,追著兄長和馮貴的步子,循著河岸線跑了開去。
好在梅阮儀料想得不錯,馮其時是在岸邊被卷走的,岸邊的雜物最多,他沒能被卷走太遠,幾人追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就在一個拐彎處發現了馮其時。
梅闌珊遠遠的瞧見馮其時被幾棵斷裂的大樹攔在那兒,身上天藍色的錦袍被洪水泡得不成樣子,隨著洪水不斷的晃動。他閉著眼睛安安靜靜的躺在水裡,腦袋枕著一截斷掉的樹木,樣子安靜得就像睡著了,忽然覺得腿下一軟,一跟頭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梅阮儀和馮貴將馮其時從水中撈上來,梅阮儀是醫者,隻探了探鼻息,臉色就是一陣巨變。
沒氣了。
馮貴也探了探鼻息,隨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起來,偌大的一個漢子蒙住臉忍不住嚎啕大哭:“其時啊,你怎麼就這麼去了!你讓我怎麼交代啊!”
梅阮儀也是呆若木雞,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梅闌珊從不遠處爬過來,爬到馮其時的身邊,他躺在草地閉著眼睛的樣子真是安靜,沒了那身傻氣,這麼一細看,他其實長得挺好看的。梅闌珊的手顫抖的撫摸過他的容顏,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聽到馮貴的話,那手重重一抖,她的唇上上下下開開合合,慢慢吐出幾個字:“我不信!”
說著,她翻身而起,按著馮其時的胸口壓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馮其時的嘴巴裡吐出不少洪水,可是,人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梅闌珊不知道按了多少次,身邊的兩個人都驚愕的看著她的舉動,等反應過來她在乾什麼,馮貴一把推開她:“你走開,你彆碰其時!”
“闌珊,其時走了,你讓他好好的去吧。”梅阮儀輕輕摸了摸眼角,上前來拉住被推倒在地的梅闌珊。
梅闌珊甩開他的手,大大的睜著的眼睛裡帶了幾分祈求和驚慌:“他沒有,大哥,他沒死,你救救他呀!你幫我救救他,他還沒死!”
“闌珊!”梅阮儀無奈的看著她,一字一句說:“他死了。”
“沒死,真的沒死!”梅闌珊還要上前去扶馮其時,她這模樣還不如哭鬨,看得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梅阮儀沒有辦法,一記手刀下去,梅闌珊這才軟倒在他懷裡。
梅闌珊昏倒後,梅阮儀和馮貴一人帶著一個,從小孤山回了京城。
馮貴忙著去準備兒子的後事,對梅家也頗多介懷,在門口分開時什麼話都沒說,他院子裡的夫人瞧見馮其時活生生的出去,冷冰冰的被抱回來,早就承受不住,一下子坐倒在大門口,一雙眼睛什麼光澤也無,最後是被丫頭們扶進去的。
馮家大門緊閉,梅闌珊昏迷不醒,梅阮儀隻得先帶著她去洗浴換衣衫。
梅向榮還沒回府,管家已經先來稟告了這件事,匆匆趕回來時,梅闌珊剛剛醒來,他不及多說,責令梅闌珊先去宗祠裡跪著,立即去馮家請罪。
都是因為梅闌珊調皮溜出去玩耍,才引來這樣的禍事!
馮貴卻對梅家人避而不見,梅向榮連馮其時的屍體都沒見到,直接被攔在了門口。
梅向榮怒氣衝衝的回轉,就在梅家的宗祠裡抽了梅闌珊一頓鞭子,直把梅闌珊打得皮開肉綻也沒停手。
最後,還是馮夫人過來,望著梅闌珊歎了口氣:“梅大人,算了吧,都是犬子命薄,這件事不怪你家小姐,是我家其時自己要跟著去的。剛剛我家老爺聽說梅大人要打死梅小姐,跟我也說了,說他能見到其時最後一麵,全靠梅小姐一人拉著其時,否則……還請梅大人手下留情。我家其時在時最喜歡同梅小姐玩耍,若是他九泉之下……九泉之下知道了這事……”說到這裡,心酸難忍,已經是泣不成聲。
梅向榮憤然道:“正是其時最喜歡她,我才要打死她,讓她下去同其時做個伴也未嘗不好。”
“罷了,罷了,都是命!”馮夫人含著眼淚擺擺手,“其時喜歡妹妹,九泉之下已經有一個妹妹陪著他了,就讓梅小姐安穩活著吧。”
梅向榮揮鞭子的手一頓,麵對一個新喪了兒子的夫人,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最後歎了口氣:“阮儀,把闌珊帶下去。”
梅闌珊被梅阮儀扶起,渾身劇痛,她卻無知無覺的抬頭看著馮夫人:“夫人,我想去見見其時哥哥。”
“那就不用了。”馮夫人淚眼朦朧的看了她一眼,再回頭看梅向榮:“梅大人,恕我無知婦人直言,今日之後,你我兩家已是各自心傷,再不要碰麵為好。告辭。”
說完當真再不看幾人,帶著婢女出了梅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