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就在旁邊,可一個字都沒聽見,瞧見他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複關忽然如遭重擊一般,臉色蒼白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座上的幾個人紛紛冷笑,隻穀主麵帶幾分憐惜。那些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複關瘋狂的往前衝去,被其中一人重重推在了地上。梅阮儀瞧見這一幕,急切的往前走,那幾步路卻怎麼也進不去了,除了眼睜睜的瞧著複關跌倒在地,什麼也做不了。
等了很久,複關的臉色從白到青,從青轉紅,從紅到白,如此轉了好幾遭,她仿佛被從水中撈起來一般,渾身濕噠噠、失魂落魄的從中出來了。
“穀主同意讓你完好無損的離開辟玉穀。”
這是複關的第一句話。
梅阮儀扶著她,複關好像丟失了魂兒一樣,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幾乎癱在了他的身上。
梅阮儀急了:“那你呢?”
“……”複關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送他們出來的人麵無表情的讓梅阮儀跟著走:“穀主傳下來話,複關多次違反辟玉穀規定,從今以後驅逐出穀,再也不是我們辟玉穀的人,永生永世不得踏進辟玉穀一步!她有什麼東西要拿的,待會兒拿了就離開,不得借口拖延!”
梅阮儀見他態度冷漠,心想複關終究是他的族人,可他這般待複關,實在是沒有人情味。
梅阮儀是貴家公子,就算行走江湖,那也是跟著名師,溫和之下也有三分心氣,不由回以冷然:“這樣的地方,我也不想多待!”
“這樣最好。”對方哼了一聲。
複關緩了緩,漸漸清醒,由梅阮儀帶著往自己的屋子裡去,不欲與人多爭辯一個字:“走吧。”
梅阮儀送她到家裡,她卻沒收拾什麼,隻在床榻上的木盒子裡拿了點東西,便說:“我們出穀去吧。”
“這些不帶走嗎?”梅阮儀見她的眼波掃過家具,輕輕問了一句。
複關搖頭:“左右沒什麼用,路上還煩惱,不用帶了。這些是我娘留給我的,我帶著這些,走到哪裡都是家。”她拍了拍手中的一個小包,然後掛在了自己的身上,轉身往屋子一側去了。
梅阮儀見得那是一座孤墳,想來是複關的母親埋骨之地。
複關跪在地上磕了九個頭:“娘,複關走了,這個地方本來不屬於我,多做盤桓,隻會讓大家都恐懼。以後複關不在,娘墳頭上的野草爬滿時,希望娘不要怪罪複關。還有……”她目光有片刻失神,搖了搖頭:“穀主說,爹永遠不會回來。我想,娘應該比我更清楚,或許,你跟爹早就團聚了,再也不需要複關苦苦守候了。娘,我會想你們的。”
她低頭,兩滴眼淚迅速的滾落在了泥土裡。
等她再站起來時,臉上已經是一種解脫了的輕鬆和自在,她仰頭對梅阮儀暢快的笑:“你讓我跟你走,我這就跟你走了,你可彆半路丟下我!”
“永不!”梅阮儀伸出手……
這之後,確然如同他對傅容月雲淡風輕說的那樣,兩人在秦嶺盤桓了兩天,找到了師父,對師父慌說複關是他半路撿來的女孩兒,帶著師父出了秦嶺。複關從辟玉穀什麼都沒帶出來,隻有給梅阮儀的那兩瓶藥水。梅阮儀自覺沒什麼用,見師父氣息奄奄,便將兩種藥都喂師父分彆吃了。
如今,複關就在自己的身邊,那辟玉穀裡的經曆如同做了一場夢,除了給他這樣一個女孩,也沒什麼稀奇的。
梅阮儀伸手握住複關的手掌,兩人相視一笑,這一個話題就算是過去了。
從城西回來,梅阮儀並沒有同梅闌珊和傅容月一起,他打算留在複關那裡,陪複關說說話。傅容月趁機相邀複關同到梅國公府去,複關委婉的拒絕了,並請梅闌珊和傅容月將她的來曆埋在心底,永不對人提起。
辟玉穀就好像這世上的桃花源,的確不應被追尋,就算複關不說,傅容月和梅闌珊也沒打算告訴彆人,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回府路上已經是夜深人靜時,梅闌珊忙碌了一整天,此時雙手已經酸痛到抬不起來,揉著手臂痛苦的呻吟:“容月,大哥太狠心了。我手疼,你給我揉揉!”
傅容月見她實在難受,心疼的給她捏著手臂:“你說你,實在太累就應該在府中休息。這不是找罪受嗎?”
“還不是你們說要去看複關,我這才……”梅闌珊撇了撇嘴:“你這一年不在府中,大哥也不常回來,偶爾回來了,就總說起複關,我能不好奇嗎?”
“他無緣無故的怎麼會提起這個人,是你纏著他問的吧?”傅容月一個字都不信。
梅闌珊嘿嘿直笑:“這你就冤枉我了,還真不是我問的。而是複關到京城那天,大哥開心的喝醉了,趁著酒興說給我聽的,他拉著我連綿不絕的說了很多高興的話,我略略套問了幾句,他就說了。我當時還很替芷柔著急了一番,後來聽大哥說複關的事情多了,也覺得這是一個好姑娘,說不定就是未來的嫂子了,又想著你回來肯定感興趣,這才多打聽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