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梅闌珊揮開他的手,定定的瞧著他:“你已經離開過一次了,我快樂了嗎?”
她梅闌珊或許很蠢,但這一次,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也相信事實!
眼前的容盛,就是馮其時!
他說他曾經在大魏生活過,他說他忘記了青春年少的那段歲月,他說他曾經姓馮,叫什麼忘記了……可他手上的牙印不會作假,那是當年她被馮其時強行抱著時慌亂之下咬的,當時見了血,結痂後就留下了牙印子。
他,是馮其時,絕不會有假!
雖然弄不明白,當時馮其時同她一起落水,明明已經沒有了呼吸,明明軀體冰涼,為何又會重新活了過來。但她方才靜下心來細想,當時馮家人的處置還是留下了很多破綻。比如,馮其時收斂之時,所有人都沒有看到他的屍骨,馮家人說帶他回老家下葬,從此一去不複返,任由她搜遍了所有地方都毫無音訊。是啊,她們回了西涼,她在大魏怎麼找得到?馮家人消失這麼多年,她也曾經幻想過或許馮其時根本沒有死去,但又覺得馮其時那麼喜歡自己,若是活過來了,怎麼忍得住不聯係自己?如今一一都對上了,容盛說十八歲後回到了西涼,又忘記了自己,正好可以解釋為何他活過來後就從未找過自己。
他離開的那些歲月,她在人前天天都很快樂,因為想著他喜歡看自己笑,故而就算痛苦也總是開心的走下去。
但強顏的歡笑,內心已然疲倦,她不是真正的快樂,笑容不過保護色。如今失而複得,又得而複失,要她如何承受?
容盛對這樣不講道理的梅闌珊沒有辦法:“闌珊,你以前……”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梅闌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急切的打斷了容盛:“你說得對,我以後也不會是這樣子的。”
她忽然變了說法,竟不堅持。
倒不是傷心之下說的胡話,而是看著容盛無奈的樣子,腦中閃過他曾經閉目沉睡的蒼白,猛地清醒了。
當年馮其時的母親哭著說的話又一次閃過耳畔:“你就是個災星,你害死我的時兒。”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抬起頭,目光搖曳,卻一字一句的說:“容盛,既然咱們今天一起出來了,有些話咱們就說個清楚吧。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今日你也對不起我,咱們就算兩清了。你說的很對,我梅闌珊其實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沒有你,我也一樣過得很快樂。你回到西涼之後,我不會被你的離開所影響。我也不小了,若是到了時候,再不能這樣下去,我會找個合適的人一同攜手終老。容盛,我要忘了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這話讓容盛一知半解,他沒有聽得太懂,但梅闌珊話裡的狠絕卻是聽出來了,他怕她賭氣,忙說:“闌珊,不要胡鬨。”
“我沒有胡鬨。”梅闌珊扯開嘴角:“我是認真的。從來沒有這一刻這麼認真。”
容盛,我要忘了你……
她越是反應平靜,越是在容盛的心口留下重錘。他從未想過梅闌珊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忘了他,可是……她不是從來都不曾將自己放在眼睛裡嗎?她不是從來都不曾記住自己嗎?她不是從來……都沒有一刻對自己上心嗎?
他弄不明白了。
容盛默默的看著梅闌珊,山風吹過,兩人衣袂翻飛,黑暗中,容盛的聲音有些顫.抖:“闌珊,你心裡有我。”
梅闌珊垂下頭:“我心裡沒有你。我心裡隻有那個傻瓜。”
“你撒謊。”容盛看著她回避的模樣,篤定的搖頭:“你抬頭看著我。”
梅闌珊聞言立即抬頭:“現在,你信了嗎?”
她上前一步,目光咄咄逼人,言語寸步不讓:“容盛,其實我知道你今天為什麼來找我,你是因為秦文棠同我退婚的事情,怕我想不開前來的吧?其實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同秦文棠的婚事不過是我的自尊心作祟而已,我從未對他動過情,退婚後,我隻有說不出的輕鬆,我一點也不難過。你也知道,我心裡隻有一個人,他是個傻瓜,什麼都聽我的,什麼都讓著我,他為我而死。我一直都想著他,想著要是他還在,我一輩子都願意陪著他傻下去;他不在了也沒什麼,我們年少時玩過家家,我就當了真,我早已經嫁給了他。我此生都不會真的嫁給其他人。我更不會嫁給你。”
“容盛,你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容盛,回到你的西涼去吧,大魏不屬於你。”
“從今以後,咱們不必再見。”
她一字一句,鋒利如刀,明明是容盛要的結果,可聽著完全感覺不到一點快樂。
心口鈍痛,容盛見過千軍萬馬,受過刀劍傷無數,但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都比不上眼前這個女孩子淩厲的眼神。
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見著梅闌珊說完這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決然的轉身下山。他腳下仿佛生了根,立在原地,想追上去卻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梅闌珊瘦弱的身影越走越遠,漸漸縮小成山中的一個小黑點,馬蹄聲終於聽不見後,容盛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