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想我們,一定要寫多寫信回來。”傅容月摸到她掌心濕潤,心口巨疼。
梅闌珊想了想,慢慢搖頭:“還是不了。”
如果總是往京城來信,難免讓家裡人擔憂非常,還以為是在西涼被欺負了去。
傅容月側頭看著梅闌珊,月光明亮,燭火搖曳,梅闌珊美得有些讓人恍惚。她不禁道:“闌珊姐姐,容盛這幾天有來找過你嗎?”
“沒有。”梅闌珊扯開嘴角。
大婚之前三天不宜見麵,容盛依了大魏的規矩,這幾天都是避嫌的。
傅容月盼著她多說幾句,梅闌珊的話卻更少了,她率先起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梅國公府的燈火熄滅時,驛站之中的容盛卻起身穿衣,坐在廊下飲儘了一壺又一壺的苦酒。一切都成了定局,他如願娶到了梅闌珊,心中反而感覺很空,說不出什麼到底是高興還是悲傷。皇權逼迫的
滋味他比誰都懂,沒想到最後還是用自己最厭惡的方式逼迫了梅闌珊。
聽說梅闌珊是自願和親的……
自願?
容盛嘲諷的一笑,她那樣的脾氣會自願才怪!
誰會自願遠離故土,陪著一個不喜歡的人遠赴他國,而這兩個國家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打了起來?
“闌珊啊……”容盛雙眸迷離,低沉的歎息消失在夜晚的微風裡。
匆匆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蕭甚迎有些佝僂的身影停在他身邊:“殿下,該睡了,明天還有很多路要走。”
“二舅舅,你坐下。”容盛沒答應,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的身邊:“來,我有些話想問問你。”
“殿下請問。”蕭甚迎半個屁.股落座,有些許忐忑不安。 見他謹慎小心的模樣,容盛心中又是一陣悲涼。這就是蕭家人在西涼的處境,旁人步步緊逼,逼得蕭家人人自危,時時謹慎,生怕彆人抓住了一個錯處,就讓蕭家萬劫不複。他雖是蕭甚迎的外甥,可
多年來就算無外人在場,蕭甚迎也不敢僭越了規矩。宮裡蕭貴妃的諄諄叮囑又在耳邊響起,焉能輕易辜負了母親?
自己的一點心思,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容盛笑容漸漸苦澀,酒意反而醒了幾分:“二舅舅,你同舅母成婚時,心中有沒有想很多?”
“梅大小姐是殿下心中所係,殿下不必憂心後半生同她處不來。”蕭甚迎憂心忡忡。
比起眼前的事情,他更擔心回去如何跟蕭貴妃交代此事!
早知道,當初就該阻攔殿下寫那封奏章!
隻可惜這世上沒有回頭藥,不然他真想喝個三五斤,鐵定要拚了命將容盛拉回來……
容盛搖頭:“我並非擔心同闌珊相處不來……也不是,我確實也有些擔心同她處不來。二舅舅,你說,她會不會在心中恨極了我?” 蕭甚迎看了看四周,大家都睡了,他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輕擁著容盛的肩膀,語重心長、以一個長輩和過來人的姿態勸導:“舅舅不知道梅小姐會不會恨殿下,但舅舅知道,我的殿下是一個很好的人
,既娶了她,當一生都愛重她。舅舅還知道,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若不是一個糊塗的人,總有一天會知道殿下的好。”
“我很害怕。”容盛伏在他的肩膀上,少有的依戀:“二舅舅,自從大舅舅去世後,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害怕。”
他閉著眼睛,淚水迷蒙了雙眼。
蕭甚迎更感心疼:“我的殿下害怕什麼?” 容盛搖搖頭:“二舅舅,自從回來西涼,我一直都活在恐懼裡。我害怕我不能保護好母妃和你們,我也害怕我爭不過他們,最終落得慘死的下場。我還害怕將來我的枕邊人不能是我的心上人,但如若真的讓我娶心上人,我更害怕不能給她一個好的結局。二舅舅,我是個懦夫!我在大魏的這些時候雖然同魏明璽勢同水火,但我打心裡有些佩服他。他認定了什麼就是什麼,朝著那個目標即使是不擇手段也
要達成,我自問自己做不到。你說,西涼有我這樣的太子,真的能有未來嗎?” “殿下!”蕭甚迎痛聲道:“你是最優秀的,不必妄自菲薄!大魏的陵王雖然厲害,但在舅舅的眼裡,剛極易折,他是利刃,隻能對外,不能對內,萬萬比不得殿下的仁心,是所向披靡的利器。殿下,你
會是西涼最偉大的君主!我始終都相信!”
容盛悶聲不說話。
他當然知道蕭甚迎是在寬慰他,也知道在蕭甚迎的心裡沒誰比他更重要。
但他真的害怕。 暗夜中,容盛的雙眸閃爍。明天之後,但願梅闌珊不會後悔,他……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