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寧平安帶頭唱的。
每當戰役結束,打掃戰場之後,活著的軍士們送彆亡者,便是為他們唱響這一曲悲歌。戰場上響起這歌,是軍士們希望亡者能夠順著歌聲,找到回家的路…… 寧平安的聲音嘶啞有力,帶著女將不同於千金小姐們婉約的陽剛,格外具有穿透力。在這樣的場合裡,她的聲音更有號召,剛剛唱起第一句,護送的軍將們便都跟著唱了起來。緊接著,禁軍的將士們
不由自主的跟著合,紀城軍的兄弟們也飽含熱淚,同軍士們一起唱響了這首沉重的喪音。整個滎陽城裡飄蕩著歌聲,仿佛真帶著吸引魂靈的魔力,每唱一句,南宮越歸家的路就走了一步。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這幾句一直在滎陽城裡回蕩,聞者落淚,聽者傷心,這座城,沉默了! 魏扶德跪在魏明璽等人的身後,妙目緊緊鎖著南宮越的棺木,在魏明璽起身之後,終於忍不住衝上來。魏明錚眼疾手快的攔住她,她卻瞥見了南宮越戰袍上殷紅的血跡和破碎的痕跡,眼淚滾滾落下,
她的手腳卻突然僵硬在了原地,進不得退不得,心頭仿佛被重錘狠狠捶打,痛得直不起腰來,拚命的呐喊又無人聽見。
時間靜止了一般,她呆呆的看著南宮越的麵容,直到魏明錚鬆開手,她才勉強找到了一點方向。
傅容月不忍的上前攙扶她,將她扶到南宮越的跟前。
魏扶德便雙手扶著棺木,癡癡的凝視南宮越的容顏,聲音輕盈生怕吵醒了他一樣:“他去前……有沒有說什麼?”
她在問寧平安。
寧平安一愣,低低的答:“他說,想回京看一眼皇宮。”
“沒有提起我?”眼淚在魏扶德眼中彙集又落下,眸中一片昏暗。
寧平安機械的回答:“侯爺說,請你忘了他。” “如果我不忘呢?”魏扶德聽了這話,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寧平安冷笑了數聲:“如果我堅持不肯忘記呢?彆以為我不知道,他心頭惦著你,巴不得我忘記了他,他就走得安心了對不對?我為什麼要忘記,
我為什麼要讓他走得心安理得?我從來就沒有同意退婚,彆以為一卷聖旨就能讓我魏扶德認命,我就是抗旨又如何?”
“扶德,彆鬨!”魏明璽低低的喝道:“南宮越已經走了,不要在他的跟前說這些。”
“我就是想說給他聽啊!”魏扶德委屈的咬緊下唇。
她就是想讓他聽見,想讓他不安,他那樣好那樣有責任心,或許聽見了就會心存內疚,或許就會回來了呢?
魏明璽心酸難言,又怕魏扶德出事,給魏明錚打了個眼色。
魏明錚繞到魏扶德身後,一個手刀,魏扶德身體一軟,倒在了他的懷中。
傅容月則機警的跟在寧平安身側,生怕她情緒失控,做出什麼事情來。
寧平安卻平靜的瞥了她一眼,甚至還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王妃不必守著我,我很冷靜,南宮還沒入土,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就是因為什麼都不會做,才讓人更擔心啊!
傅容月歎了口氣,不好多說什麼,隻是越發緊的貼在她周圍。 魏明璽開了棺木,滿朝文武儘皆看見了南宮越慘烈的傷勢,仵作上前查驗,證明南宮越是死於失血過多和箭頭上的劇毒。這些箭頭都看不出來路,但寧平安還是收拾得好好的,全部放在棺木裡保管著
,無一遺失,為的就是要還南宮越一個公道。 仵作初步查驗完畢,魏明璽下令合上棺木,冷聲說道:“平寧侯為國捐軀,是我大魏的英雄,以國葬之禮安葬。但令我心寒的是,平寧侯不是死在外族人手中,而是死在我大魏的土地上,是有人蓄意謀
殺他。我魏明璽在此保證,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必定還平寧侯一個公道!蒼天有眼,滴血立誓,天地為證!”
他舉刀劃過手掌,鮮豔的血跡滴在南宮越的棺木前鄭重的承諾。 轟隆一聲,方才還豔陽高照的天空蒙上淺灰色的雲,入春後最大的一場雨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