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懷裡抱著狗,心下充滿了愕然。
雖然知道這種猜測完全不切實際,但摒棄了一切彆的可能,或許最不可能也會成為可能。
裴時蹲下身,試探性地朝著禮盒喊了白桃的名字。
幾乎是下一秒,禮盒裡傳來了白桃帶了哭腔的聲音,她帶了點鼻音,有些委屈又可憐地喊裴時的名字:“你終於回來了啊。”鑽在盒子裡的人語氣依賴地抱怨道,“怎麼去了那麼久,我都嚇死了!”
裴時簡直哭笑不得:“你為什麼鑽進盒子裡?不出來嗎?”
大概裴時的存在讓盒子裡的白桃重新有了底氣,她的聲音立刻變大了,理所當然道:“因為有狗啊!”
“可狗是原本你放在盒子裡帶進來送我的吧?”
“是啊!”
裴時簡直難以理解她的邏輯:“你自己那麼怕狗,你送一條狗給我?”
“可你喜歡狗呀。”
裴時愣了愣:“可你怕狗,你送我了我也不能養。”
“可以養的。”因為隔著盒子,白桃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不真切,但還是很清晰,她像是說服自己般解釋道,“我去做了心理谘詢和乾預,現在對狗已經不那麼怕了,隻要再堅持做幾個療程,以後就不怕狗了。”
“而且這條狗很小,我也打得過它。”
“它也不怎麼叫,不是太煩人。”
……
盒子裡的白桃還在絮絮叨叨,裴時蹲在盒子外,心裡糅雜著難以形容的複雜,他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一刻的心情。
“所以你為了送我狗,去做心理乾預了?”
“對啊。”白桃非常自然地給出了回應,並沒有像自己做了多勇敢和了不起的事一樣,她像是背著什麼婚姻雞湯一樣流利道,“我看書上說,因為婚姻是相互的付出,你那麼喜歡狗,總是遷就我,這次你生日,我也想送你你喜歡的東西,狗你看到了吧?你喜歡嗎?”
裴時摸了摸小狗的頭,抿了抿唇,才開口道:“我喜歡的。”
白桃聽起來像是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那你能從盒子裡出來了嗎?”
一提這個話題,白桃的聲音又緊張了起來:“狗還在嗎?狗在哪裡?”
“狗在我懷裡,我抱著。”
像是為了應景似的,懷裡的小狗汪汪叫了幾聲。
“我……我還有點緊張,雖然做了挺久心理乾預了,但、但我可能還是沒徹底準備好。”一聽狗叫,白桃的聲音裡又帶了點可憐兮兮的哭腔,“要不我還是先再躲一會兒吧!”
“我不養狗沒關係,把狗送回去吧。”
裴時確實非常喜歡狗,也很想養狗,但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不能養狗也沒有那麼遺憾。
結果自己這樣的決定,反倒遭到了白桃的強烈反對:“不行!狗不可以送走!”
“這是一隻被彆人虐待後遺棄的狗,之前已經流浪好久了,被好心人撿到送進寵物醫院的時候,受了很多傷吃了很多苦,我都決定養它了,不可以再把它送走的。做人要有責任心!”白桃絮絮叨叨道,“而且狗太可憐了,遇上我這樣的富婆‘媽媽’也不容易,養就養吧,我還是可以克服一下的,畢竟不努力嘗試的話,怎麼知道不行呢?但是遛狗給狗鏟屎做飯就都交給你了……”
總之,說來說去,白桃既怕狗不敢出來又堅持不肯把狗送走。
她自我打氣道:“回彆墅就好了,回去以後,你把狗放在一樓,我可以先去三樓,我和狗都適應適應,之後我們會達成和平共處互不侵犯主權的!”
裴時有些無奈:“你不從盒子裡出來,那我們怎麼回家?”
“這個盒子我定製的!底下有滾輪,你把我就這麼裝在盒子裡推回家吧!”白桃的聲音像是覺得自己非常睿智,她炫耀道,“其實這盒子挺好的,很結實,還安全,而且大!我設計了通氣孔的!人畜無害!”
最終,白桃說什麼也不肯從盒子出來,裴時拗不過她,真的隻能抱著狗推著碩大的禮盒回家了。
好在餐廳距離彆墅並不遠,唯一的麻煩來自彆墅門口的保安。
近期彆墅區新換崗了一批保安,如今新來的保安並不認識裴時,為了確保彆墅住戶的安全,非常敬職地向他詢問了住處後,剛要放行,突然對裴時推著的大得異常的禮物盒產生了疑惑――
“這裡麵……我剛才怎麼看到好像動了下?裝了什麼嗎?”
裴時沒有多想,下意識道:“我太太。”他理解安保的敬業,因此主動道,“需要打開給你看下嗎?”
結果這話一下去,年輕的安保小哥臉都紅了,聲音也有些結巴,趕緊擺手道:“不、不用了……”安保小哥又看了裴時幾眼,眼神有點震驚,像是被刷新了什麼三觀一樣。
裴時沒有太在意,推著盒子就往前走,結果幾步後聽到了身後安保小哥的小聲嘟囔――
“現在這種都能動了啊。這麼帥又有錢還要買充氣的老婆嗎……”
“……”
裴時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再走了三步,終於意識到對方誤會了什麼。
這種事事關名譽,絕對不可以忍,他當即蹲下身,輕輕拍了拍禮盒:“白桃。”
如果白桃從禮盒裡至少探出頭或者說句話,自己的名聲就足以保全了,然而白桃並沒有回應他,裴時又喊了兩聲,她還是沒有說話,裴時試探著打開了禮盒蓋子,才發現她就這麼蜷縮在盒子裡,已經睡著了。
自己是本可以叫醒她起來澄清的,但看著白桃睡得東倒西歪的樣子,裴時最終歎了口氣,有些情緒複雜地看了她兩眼,最後認命地沒有再折返回安保處。
等到了家門口,他揉了揉懷裡小狗的頭,然後拉著狗繩,把小狗放在腳邊,這才俯下身,把禮盒裡的白桃抱了出來。
明明怕狗怕的要命,但竟然還給自己買了狗,結果自己躲進了盒子裡,偏偏心還大。裴時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了白桃一眼,她此刻趴在自己懷裡,睡得像個小孩子,雖說有通氣孔,但盒子裡的密閉環境,還是讓她臉頰上睡得都有些發紅,更像熟睡的小孩子了。
裴時忍不住輕輕摸了她的臉一下,皮膚的溫度和他想象的一樣,帶了灼熱的觸感,然而明明是裴時主動去摸的,但碰到的那一刻,他還是有一些莫名清醒般移開了手。
結果因為自己的動作,白桃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禮物……”她揉了揉眼睛,環顧四周戒備道,“狗不在吧?”
“不在,在樓下。”
聽了裴時這句話,白桃才終於鬆了口氣,然後她睜著打過哈欠醒來後還有些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了裴時:“對不起啊……”
“我不知道臭狗怎麼會提前從盒子裡出來……”
白桃控訴了狗擅自跳出盒子以至於裴時無法體驗打開禮盒時的驚喜,非常生氣的樣子。
裴時從小到大過了很多次生日,大多數中規中矩,唯二不同的生日,都是白桃給的――五年前她在自己生日那天跳進彆墅裡用大喇叭罵了自己,被狗追著在花園裡哭爹喊娘;五年後她又被狗嚇得躲進了盒子裡,甚至沒和自己說“生日快樂”就歪頭睡著了。
白桃又看了眼裴時,有些沮喪:“本來我設計的可好了,你打開禮盒,就能看到生日禮物。我看書上說了,人拆生日禮物的時候會體驗到加倍的快感!結果狗跑了!你根本沒拆到禮物!”
“拆到了。”
“嗯?”
“拆到了禮物的。”
其實確實是拆到禮物的,隻是禮物盒裡的是白桃,並不是狗罷了。
白桃轉了轉眼珠,大約覺得裴時是在安慰她,也不再糾纏拆不拆禮物的事,隻順水推舟道:“那你喜歡你拆到的禮物嗎?”
“喜歡吧。”
“覺得怎麼樣?”
裴時想了下:“挺特彆。”
白桃挺得意:“我這麼偉大克服了對狗的恐懼,送了你那麼樣的禮物,那你是不是更愛我了啊?”
裴時忍不住笑了下:“恩。”
白桃雖然腦子不太清醒,但是有變可愛。
不過下一秒,裴時就想收回這句話了,因為白桃嘟著嘴,尋釁滋事般拉長了語調問道――
“那狗和我掉進水裡了,你救我還是救狗啊?”
“……”
裴時覺得自己應該收回對白桃可愛的評價,這女人的本質還是很作……
他可以不回答這個愚蠢問題的,但鬼使神差的,裴時還是回答了:“救你。”
他頓了下,在白桃灼灼的目光下,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地補充道:“反正狗會遊泳。”
裴時根本沒意識到,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一點沒想起來,其實白桃也會遊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