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陪白桃去露營, 裴時在前陣子加大了每天的工作強度,因此反而如今得到了一個相對閒暇的小空檔,集中處理了一批郵件和OA裡的審批流程單後, 裴時其實可以暫緩步伐, 稍事休息, 畢竟感冒剛好。
但裴時最終還是選擇了第二天就立刻去上班, 因為他覺得自己再和白桃待在一起, 可能會發生不可控的事――
白桃就是有這種能力,把裴時所有的計劃都打亂,讓裴時所有的理智都丟棄,她是個完全無法預測的不穩定元素, 到處任性胡亂地放著火。
但她和自己畢竟是協議婚姻,婚後的唯一一次, 也是因為醉酒。
白桃現在腦子又不清醒,裴時無法毫無心理負擔地趁人之危。
所以必須遠離白桃,保持冷靜。
於是他給自己找了點事做――原本一個不打算參與的行業論壇, 裴時讓袁牧給自己報了名。
工作確實能讓人專注, 拋卻不必要的雜念。
等裴時到了會場, 和業內的幾家合作夥伴見麵聊了聊大數據產業的前景和彼此公司的近況, 他覺得自己正常了許多。
大數據是這幾年的風口,政府也罷相關行業協會也好,都在非常積極地組辦相關的主題論壇或行業分會,希望能打通產業鏈的上下遊, 但裴時也不是每一個都去, 諸如今天這一個, 因為主辦方並不十分強勢,能邀請到的業內龍頭企業也較少, 出席的多數是容市這兩年來未成規模、初創期的大數據或衍生行業企業,還有一些尚在進行天使輪的公司,相較而言,時來科技已經不太會與這類企業產生合作,且今日參會的企業在業務上多與時來科技有重合,在暫時對競品領域沒有並購意圖的情況下,裴時原本是不打算來的。
但作為大數據行業已經有所規模的新貴公司,來參加一下也不是不行,就算是看看同領域的初創企業都做到什麼程度,了解下市場行情,研判下大數據行業的未來走向……
裴時給自己找了一堆理由,但其實看著有點亂糟糟的展廳,他也有些自我懷疑。
這次的主辦方對於會務完全沒有經驗,導致現場非常混亂,主旨演講的嘉賓話筒突然出了問題,以至於場下的小企業主們都按捺不住乾坐著浪費時間,紛紛主動出擊上前找投資機構的與會人投遞名片試圖拉投資了,畢竟大部分大數據公司,前期都比較燒錢。
好在因為是臨時參會,在裴時的要求下,主辦方沒有強製給裴時製作席卡,裴時也低調出席,沒有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此刻所以也沒有人圍著他。
但現場這樣的情況還是讓裴時的眉心都擰在了一起,好在就在他準備離開之前,會務方終於重新恢複了秩序,亂糟糟的會場重歸平靜,與會人都再次落座。
這段主旨演講結束後就是茶歇,也是這些初創企業主們最期待的時刻――初創企業最開始最多的工作除了研發就是開拓市場,而開拓市場就包括營銷:向你的客戶營銷,向你的投資方營銷。
因此即便今天出席的資方並沒有多大腕,出席人也並非投資公司的高級管理人,但多認識兩個資方總不出錯,現場企業對資方參會人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而初創公司創辦人的風格不同,在資本市場的受歡迎程度也完全不同,此刻茶歇,就能看出明顯的差彆:有些創辦人是技術宅,談具體業務頭頭是道,但對商業談判融資或與資方溝通接洽都不擅長,身邊最後也沒幾個人,但場中倒是有一家叫什麼瀟兆科技的創辦人非常能說會道,這男人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年紀,人長得也還行,左右逢源,沒一會兒就和幾個資方的參會人打成了一片,言談甚歡,都快稱兄道弟了。
茶歇時離開是最方便的,不顯眼不突兀,裴時收回了眼神,正準備往外走。
隻是經過瀟兆科技那創始人身邊時,對方的話讓裴時成功停下了腳步。
他正壓低了聲音說話,模樣有些神秘:“你們知道時來科技吧?”
這男人笑了笑,對其中一個投資方道:“我這公司背後的合夥人之一,就和時來科技有很深的淵源。”
時來科技是裴時一手創辦的,根本沒有什麼第二個合夥人的說法。
在場的投資人自然也有了解時來科技的,當場提出了質疑:“時來科技就是裴時一個人創辦的啊。”
這男人被質疑了也不惱,恍然不知自己嘴裡的當事人正站在不遠處,還在一個勁地繼續道:“我不是說我背後的合夥人是時來科技的合夥人,我這個合夥人呢,準確來說,是和裴時有關係。”
他說到這裡,徑自拿出了手機,向幾個資方參會人展示了什麼照片。
“這個,裴時現在的太太。”
裴時沒看到照片,但聽到了對方得意的聲音渾然不覺地繼續著――
“我是裴時太太的初戀,此前我們見麵了,她很明確地告訴我,她會在近期和裴時起訴離婚,你們也知道,時來科技正在衝擊上市,這過程裡如果爆發創始人的離婚訴訟,那簡直是致命的。”對方說到這裡,頓了頓,“此前裴時太太出軌的新聞你們應該也有看到吧?”
投資人都是人精,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種八卦,當即有人接嘴道:“裴時的太太是那個漫畫家嗎?我記得挺有名的。”
“對,叫白桃。”那男人點了點頭,聲音也帶了點恰到好處的哀傷惆悵,“其實我和白桃才是初戀,當初我們都快訂婚了,但白家最終死活要選擇和裴家聯姻,把我們拆散了,害的白桃婚後並不幸福,和裴時不過是一對怨偶,婚姻早就出現了危機。”
這男人沽名釣譽道:“自然,我在白桃恢複單身之前,是無意插足他們婚姻的,那次不過是白桃找我談瀟兆的業務,她和她父母都想投資,我們商討具體合作事宜,才會被拍到。”
有人聽到這,恍然大悟開了口:“所以鐘瀟,你的公司名字瀟兆,也是有含義的吧?”
原來這就是鐘瀟。
對麵鐘瀟並不知情,還在一個勁點頭:“王總,您真是慧眼,一下子就被您看出來了,這公司,因為背後也有白桃和白家在投資,名字裡所以在她的‘桃’字裡取了一半。”
他進一步解釋道:“但是礙於白桃現在還沒離婚,我的公司和時來科技產品業務線又存在競爭關係,所以沒有在公司登記上把白桃列成股東,白桃的股份隻是我代持,但你們相信我,我這很多都是內部消息,你們投資時來科技,不如來投資瀟兆,你看我們提供的主營業務,幾乎是一樣的,但瀟兆不會出現什麼創始人離婚的事,時來卻是不好說,畢竟作為婚後共同財產,也不知道離婚訴訟會扯皮成什麼樣,股份會不會被分割呢……”
裴時知道大數據行業裡有一些所謂的初創公司,並不是好好做業務的,而是到處騙投資的,等把投資騙到手,這些法人有一百種辦法從公賬裡挪做私用,等自己揮霍一空,再宣告創業失敗。
天使投資本來失敗率就高,投資十個項目,八個黃掉都不為過,因此隻要這些所謂的初創企業並沒有拿投資機構太過大額的經費,挪用投資的手法足夠隱蔽低調,最後以經營不善宣告項目流產,非常容易就能蒙混過關。
甚至更有甚者,在這家“創業項目”即將清算時,另一邊早已移花接木以同樣的主營業務範圍在另一城市設立了新的公司,準備無縫對接以“新公司新項目”去斂財騙新一輪的投資了。
這就是典型的創業騙子,並不是正經創業的,而是以“創業”為包裝來騙錢揮霍的。
此前聽裴菲提過鐘瀟,當時裴時沒太當回事,如今見到了人,才反應過來――其實沒必要在意他在做什麼算法,因為這並不是正經做業務的人。
他是騙投資的那類。
這類慣犯,一般都口若懸河能說會道,情商也不差,才能遊刃有餘遊走在各個投資方之間,最重要的是會吹,會包裝。嘴裡的話,十句裡八句是假的,但正因為正假參雜,導致很多時候根本分辨不出,還真有很多資方會著這種道。
隻是裴時明明知道鐘瀟說的話裡抖一抖都是水分,自己不應多加理會,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在意了起來,心情也變得有些煩躁。
他和白桃不會離婚,時來科技上市也不會遭到離婚訴訟措手不及的打擊。
但鐘瀟手裡的照片讓他非常不悅。
此刻的鐘瀟還在賣弄,暗示著自己和白桃、和白家千絲萬縷的關係,試圖以白桃和白家作為自己創業的背書,能拉多少投資就拉多少。
鐘瀟恐怕在企業業務設置上就是對標時來科技來的,也方便以時來科技的飛速崛起來榨取投資方的信心,從而達到圈錢的目的。
對此,有幾家小型私人股權投資機構還真的表達出了一點興趣,鐘瀟大概受到鼓舞,於是又拿出了手機:“你們真的不要對我有誤會,我和白桃是正經談合作的,她平時也知道裴時時來科技的業務情況,所以一聽我這項目,就知道在初創期就投資回報率是絕對幾倍的,一直追著問我要投錢。不信你們聽。”
他說著,他大概是放了一段視頻,音質挺清晰,裴時看不到畫麵,但一聽聲音,幾乎是瞬間認出了是白桃,她的語氣確實挺正經――
“你要多少錢?”
彆人不知道,但裴時幾乎可以確定,確實是白桃,他甚至能夠想象白桃皺著眉說這話的表情。
鐘瀟很快掐斷了音頻:“我習慣商業談判都做好錄音備份,後麵的是我們就公司業務的溝通,屬於保密範圍,但這項目真的,裴時的太太親自站台要投錢的,聽完我的項目介紹,就不停問我要多少錢……”
鐘瀟有些苦惱地晃了晃手機,也是這時,裴時終於看清了他手機上此前展示的那張照片,確實是白桃,照片像是第三人拍的,有點糊,但能看清白桃正和鐘瀟講著什麼的模樣,還戴了假發,裝扮也和平時不同,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