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裡陳光輝因為突然而來的嘔吐聲惹得惡心,他跟著乾嘔了幾次。
等從隔間出來,發現外麵嘔吐的人居然是柴英卓。
洗手間裡散發一股汙濁的氣息,陳光輝忍不住乾嘔,他粗略地洗手探頭看了一眼隔間,“你沒事吧?”
柴英卓趴在馬桶上,他無力地抬起手擺了擺,陳光輝詫異,屠斐聊什麼,能把人聊吐。
陳光輝看到桌上的畫作,迎麵而來一股灼燒的壓抑感,“你把人畫吐了,你也是厲害。”
陳光輝半開玩笑,屠斐低頭盯著畫作沒動靜,陳光輝坐下,注意到屠斐的眼圈泛紅,她也哭了。
屠斐無法忘記她第一次看見被燒成殘骸的林清寒,如果那時有人站在她身邊,一直陪著他鼓勵她,或許一切都不會一樣。
屠斐將畫疊好,交給梅姐,“請幫我交給柴英卓吧。”屠斐心口沉重,陳光輝隨著她一起出來。
又下雪了,孩子們在街道巷口嬉笑打鬨,年輕的伴侶們手牽手前行,三兩成群的女孩子們找到最佳角度拍雪照。
屠斐雙手插兜,輕輕舒口氣,像是吐了個煙圈。
“沒事吧?”陳光輝不放心地問,屠斐搖搖頭,連續幾次深呼吸後,她輕聲說:“不怪林清寒的父母不配合我,我沒有親眼看見,但是光看見那張照片我就覺得很壓抑。”
陳光輝完全能夠理解屠斐,他現在之所以看起來淡然是因為之前經曆過了,他見過更觸目驚心的,“沒事,我們商量著來,他們有情緒是正常的。”
屠斐因為看了林清寒的照片做了幾夜的噩夢,每次她都看見林清寒在房間裡哭,哭到最後無法解脫,她絕望地點燃了什麼,最後將自己的性命交給繩子。
屠斐總想去救她,可每次都是徒勞,她眼看著林清寒被燒得七零八落,沒有燒毀的骨頭從繩子上不停往下掉……屠斐這時候會滿頭大汗醒來,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按壓著心口深呼吸。
胸口微微的刺痛感,是按壓時壓到吊墜帶來的,屠斐緊緊地握住半顆心形吊墜,她大口地呼吸。
等情緒漸漸穩下來,屠斐擦去額頭的冷汗重新躺下,她指尖挑著項鏈,有什麼呼之欲出,但就是想不起。
屠斐握著吊墜,仿佛能夠汲取安定,她再度昏沉沉入睡。
柴英卓沒比屠斐好到哪裡去,他本不想拿走屠斐的畫,他一度將畫丟到路邊的垃圾桶,最後卻像是魔障似的翻了垃圾桶撿回來了。
柴英卓因為屠斐的畫接連做噩夢,夢裡是林清寒的哭聲,撕心裂肺,震耳欲聾,柴英卓每次都會被尖叫聲所叫醒,醒來時必定是大汗淋漓。
柴英卓很熱,但額頭的汗是冷的,他的心跳時常不對勁,他像是病了。
柴英卓的睡眠質量越來越差,之前睡不著他會走到疲倦,累到極致他會睡著,隻是現在再疲倦也睡不著了。
柴英卓眯著眼,他記不清上次睡覺是什麼時候,當人長時間缺覺時,會產生幻覺,他有時會分不清自己是睡著的還是醒著的,他反複看見一身烈火的林清寒就站在他麵前,他甚至感受到了灼燒感,他用力掙紮躲開。
咣當,柴英卓感受到疼痛,人也徹底醒了,太陽照在他的肌膚上,溫暖而又舒適,不是火,是太陽。
柴英卓拿起床頭的礦泉水仰頭灌了幾口,手機嗡地一聲震動,他費力摸過來,是柴冬雪打來的。
“哥,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去上班,不接電話?”
“啊……”柴英卓抬手看時間,已經是中午,“我睡過頭了。”
柴英卓掛斷電話,呆愣愣地靜坐片刻,大腦一片空白。
早晚有一天,他會瘋的,早晚的。
柴英卓吃力地爬起身,他走進書房,他望著相框裡那隻沉睡的貓,他走過去臉貼著鏡框裡毛茸茸的家夥,仿佛能觸碰到柔軟的毛似的,“我是錯了嗎?錯了吧?真的錯了嗎?”柴英卓像是在和黑貓對話,淚水再度湧下來,相框是涼的,冰冷讓他再度清醒。
屠斐時隔一周有去看柴英卓,他們坐在皇家影樓二樓的會議室裡,柴英卓瘦了一大圈,顴骨都凸出來了,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
屠斐也瘦了,不過看上去比之前壯實點了,因為堅持鍛煉,她的身體比之前強壯了。
“你想好了嗎?”屠斐坐在窗邊,冬天裡的太陽隔著玻璃射進來,帶著一絲暖意,柴英卓攤在桌上的掌心感受到了一絲溫熱,甚至有了灼燒感,他縮回了手,“我……”他支吾了一個字,沒了下文。
“為什麼啊?”屠斐輕聲問,“何俊雄和白鵬興到底做錯了什麼?”
柴英卓抿抿乾燥的唇,他拿起一旁的水,喝水時手有些發顫。
“何俊雄上吊被勒死,白鵬興被你用電風扇的繩子勒死,我上次畫你的時候,沒把他們畫上去,但你很清楚,這兩個人的生命在你的手上畫上了句號。”
柴英卓雙手捧著杯子,身體佝僂著,雙目無神地盯著桌上斜斜的陽光,乳白的桌麵有些刺眼。
“還是不想承認嗎?”屠斐從身旁的包裡拿出電腦,“我給你看個東西。”
屠斐要來密鑰,聯網之後,她坐到柴英卓身邊,“你看著。”
柴英卓身體緩慢地擰過去,眼睜睜地看著屠斐登陸了他的yahoo郵箱,點開了今早他剛剛寫好的一封信,他存在了草稿箱裡沒有發送。
“你怎麼……”柴英卓愕然,“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密碼?”
“這個不急,我們先來看看你的懺悔書。”屠斐將屏幕擰到柴英卓麵前,“你看是你自己讀,還是需要我給你讀?”
柴英卓猛地舉起手中的水杯要砸向電腦,屠斐揮拳打開,啪的一聲,玻璃杯碎了一地。
柴英卓想起身離開,屠斐突然一把揪住柴英卓的頭發拽過來,臉色終於陰沉,她喝道:“給我讀!”
柴英卓掙紮卻掙脫不開,他第一次切實地感受到,屠斐的力量驚人。
屠斐死死地揪著柴英卓的頭發,掐著他的脖子,不準他轉頭,她咬牙切齒道:“你有膽殺人,沒膽看自己的悔過書?讀!”
柴英卓的頭被迫壓著向下,幾乎要貼到屏幕上,柴英卓不讀,屠斐讀給他聽。
我錯了。
直到現在,我不願承認我錯了。
但我或許就是錯了。
我一錯再錯。
我不想殺人的,我不想殺任何人,我隻是想守護我愛的人,那些不該知道的事如果沒有發生過該多好。
我喜歡一個人,我為了愛情,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何俊雄也好,白鵬興也好,我用儘一切方式捍衛愛情。
我相信日久生情,可是我沒能等到我想要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