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瞧上(1 / 2)

等了好久沒有等來薑初照的回答,回頭的時候,才發現他緊抿著唇,眸子陰沉沉涼嗖嗖的,像是冰雪驟降把瀲灩的桃花潭給凝住了一樣。

我突然有點怕:“他是不是已經定了親事?”

薑初照什麼也沒回答,撩開車簾就跳了下去。自此以後,他去打獵就不叫著我了。每次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吃飯,他也是吃得最快、走得也最快的那一個。

到底是好幾年的玩伴,我覺得他狀態不對,就去找他。甚至也不要臉地問過,他是不是瞧上我了。

薑初照哼笑一聲,把一隻灰白花色的毛帽戴在我頭上,那帽子耳朵後麵還彆著兩隻鷹隼的羽毛,“我可是太子,未來的皇帝,以後可是會有很多妃子的,多漂亮的都有。”停頓半晌,又補了一句,“比你漂亮的,也會有。”

我放下心來,摸著頭頂的帽子,感受到溫柔軟滑的毛像水一樣從我指縫間流過,不由驚喜:“這是你縫的嗎?”

他搖了搖頭,垂眸道:“是蘇得意縫的,我不會做針線活。但這毛皮是我獵到的,它是一隻花貂,”說到這裡,對我擠出一個自信的笑,“再往北走一些,肯定就有超大的白狐了。”

我心頭一暖:“阿照真是太好了。”

“嗯,”他揚起下頜,雖然才是十五歲的少年,卻已然有了睥睨天下的模樣,“六皇叔十四時就鎮守北疆,去年底才回京,所以至今還沒定親呢,你機會很大。”

在他麵前我是藏不住小心思也端莊不起來的,於是乾脆叉腰狂笑:“哈哈哈哈我知道了,等回去我就讓喬正堂幫我去搶。”

他點了點頭,說好。

三天後,我們順利抵達邊境,成功接到了兩位美人。此時,薑初照的馬車頂上已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毛料,若不是馬車前還掛著明黃的龍紋旗,他此種狀態已與行走北疆專門進貨的皮毛販子幾無二致。

而薑域還是白衣飄飄,不食煙火的模樣。他的馬車前掛著的那個皮革水囊裡,放著幾枝旁逸斜出的紅梅。那是我今天摘來送給他的,他說很喜歡,順便誇了我的帽子很漂亮。

我開心地咧嘴笑,轉瞬覺得這樣好像太不斯文了,就學著邱蟬笑起來的樣子,虛握了手指擋在自己唇前,應和道,“帽子確實很漂亮呢,是薑初照獵到的,花貂的毛摸起來超級舒服。”

我看著他的眼睛,也不知道受了什麼蠱惑,腦子一抽,就踮了踮腳,還微微頷首行了個方便:“你要摸一下試試嗎?”

他輕聲笑著,麵龐比山雪還要乾淨,唇色比紅梅還要動人,我就這樣看著他抬起手,瑩白的指尖若流光一般路過我的眼睛,最後落在帽子上。

“是很舒服。”他說。

皮毛販子薑初照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他扛著大弓,左手拎著兩隻叫不上名來的野鳥,右手攥著一束開得正好的紅梅。

薑域看到他這模樣便又笑出聲來,手從我的帽子上拿下來,悠閒地背到身後:“這是采給阿厭的,還是采給皇叔的?”

我看向薑初照,可薑初照卻沒有看我。

他徑直走到薑域的馬車前,把紅梅放進水囊,順手把兩隻野鳥掛在拴水囊的繩子上,略陰沉道:“我馬車上掛不下了,先放皇叔這兒。”

薑域抽了抽唇角,點頭說行。

我回頭看了一眼薑初照的馬車。明明還是能放下的,他卻偏偏把兩隻死鳥掛在薑域的梅花袋上。

真氣人呀。

但他同樣覺得我很氣人。

貂毛帽子是他送給我的,我卻讓薑域摸。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像是藏了箭,又攝人又狠準。

年少時候,我是最不願意看到薑初照生氣的,他一生氣我就覺得很難過,而且這件事好像確實是我草率了,於是主動和解:“彆氣啦,我也不知道你不想給彆人碰這帽子啊。他就摸了一下呢,要不,”我思忖片刻,把腦袋遞過去,“你多摸幾下找補回來?”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也沒抬手。

“已經到了大祁最北的地方了,還沒有見到白狐。阿厭,我可能沒法送你漂亮的毛氅了。”他趴在馬車的窗子上,望著雪水融化後枯黃的草原,輕聲說。

已經到了大祁最北的地方了,今天我們就要啟程返回京城了。我都想好了,一到家就去找喬正堂商量定親事宜。我太喜歡薑域了,超怕他被彆的姑娘搶走。

但有時候就是這樣,你越想得到什麼,越會得不到什麼。

比如,薑初照沒有獵到白狐。

比如,我最後沒能嫁給薑域。

少年事,到底是稱心如意少,求而不得多。

*

我看著麵前這一對璧人,藏起內心那低落的情緒,笑著跟林果兒說:“前一陣子丫頭們做了不少風箏,你拿兩個過來,給自己一個也給餘家小姐一個。”

為了照顧他倆的輩分,我這廂連妹子也不認了,可薑初照卻一點也沒體諒我,目光從餘知樂那兒移開,涼涼地落在我身上:“母後是什麼意思?”

我抿了口薑茶,沒有回答他,隻看向姑母說:“就讓他們小孩子去放風箏,哀家同姑母在這裡吃些茶點,嘮嘮家常。”

兩個姑娘都難掩興奮,唯獨我那不孝兒要跟我較勁:“朕想要母後陪著。”

“母後不想動彈。”我笑道。

他瞪著我,正想再說些什麼氣我一氣,卻不知道為何,眸光忽然大亮,唇角也提上來:“母後不想動彈就不動彈,朕就留在這裡聽母後讀書算了。昨天讀到第五卷了罷,那今天就是……”

“你住嘴!”我撂下茶盞,大聲嗬斥。

姑母、餘知樂和林果兒都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給嚇到了,僵僵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隻有那龜兒子看戲一樣地看著我,絲毫不見慌張。

我一邊在心裡真情實感地罵他祖上仙人,一邊裝腔作勢痛心疾首地罵他:“陛下怎麼能隻想著讀書學習!眼下剛剛散朝,你就要來母後這裡看書,這樣多累,你就不能跟彆人家孩子一樣,想一想怎麼玩順便休息一下腦子嗎?”

姑母以為我真的在擔心他,竟然又抬起手帕擦了擦眼淚,苦口婆心地幫忙勸了一句:“陛下,太後這是為你的身體著想呀。”

薑初照從胳肢窩下掏出風箏,我看到龜背上還用朱筆寫了幾個古古怪怪的字,像是給烏龜貼了個符。

“母後真的不去嗎?”他眯起桃花眼,淡淡笑著,“那要不朕把書帶走吧,放完風箏就不來鳳頤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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