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看完(2 / 2)

我以為薑初照聽到這句話,多少能理解我對薑域念念不忘的原因,可沒想到他聽到後更生氣了,甚至氣到口不擇言:“你怎麼知道他隻對你這樣?他明明對誰都是如此,甚至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你被他騙了,他從來就不是你的良人。”

真氣人呀。

他竟然說薑域對誰都是如此,還不分男女,不分老幼。

如果真的對誰都是如此,那這一年來,我那毫無保留的、隻對他一人的歡喜,不就全部錯付了嗎。

年少時就是這麼執拗,不願意去接受珍藏在心底的獨一無二,變成他人口中的人儘皆有。

於是,我也氣得口不擇言:“你為何要管我呢?”

薑初照愣住了。

我又問:“你可是太子啊,你都十六歲了,馬上就會有數不清的姑娘爭著搶著嫁給你,會有數不清的政事鋪天蓋地等著你處理,你不操心天下是不是太平,不操心太子妃是不是漂亮,為什麼非要操心我放不放得下薑域,吃不吃冰糖葫蘆呢?”

又是長久的沉默。

他終於開口,揚著下頜看我,眼角沾了幾許桃花色,輕笑了一聲,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罵我:“對啊,我為何要管你呢,你又不是那些姑娘之一。我大概是太閒了,才會操心你的事兒。我可是太子啊,江山社稷,美人佳麗,這才是我應該操心的。”

說完這句,他就走了。

七月的乞巧節,他沒有來找我看星星,我也沒有帶他在月下穿彩繩。

八月我的生辰,他沒有出宮看我並送我禮物,我也沒有請他吃我和二哥親手做的桃花酥。

九月的重陽節,他沒來喬府拜訪喬正堂,順便帶我去高坡放紙鳶,我也沒有進宮跪拜他父皇,祝他老人家重九歡愉,萬壽金安。

十月戰火起於西境,送信人快馬加鞭,汗漬與血水染紅了胸膛。秋木蕭蕭,夜雨淒淒,我嚇壞了,也顧不得之前的互相置氣,很想見他一麵,勸他一勸,讓他不要去西疆。

如果他還是沒有消氣,我便承認好了:“你說的是對的,薑域不是我的良人,我會早點放下他,而且,我確實不喜歡吃冰糖葫蘆,以後再買我就是小烏龜。”

薑初照沒有給我這樣的機會。

他著紅衣鎧甲,駕黑色戰馬義無反顧地往西跑,連皇位都不打算要了;我甩開喬正堂,踩著未消的雨水追著他跑,鞋子和裙角都被雨水濺臟,直到西城門我再也追不上,才停下來。

你說,會不會是《**》的琴聲太大,會不會是西去的馬蹄聲太響,以至於蓋過了我的呼喊和奔跑。

所以十六歲的薑初照才一次也沒有聽到。

*

似有雨水敲打窗簾,馬蹄聲悠悠緩緩,惹人思緒無限。

水汽混著風從某個角落吹過來,我打了個哆嗦,從夢中轉醒,剛睜眼,就發現一張毛毯輕柔地鋪在了我身上,還替我掖了一掖。

抬頭茫然地看了會兒。

馬車車門內掛著的琉璃燈,投出彤彤光影,最終落在麵前雪白的臉龐上。少年眼角那片桃花色像是凝在了雪色的肌膚裡,經年累月地不褪去,以至於我一時竟不能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十六歲,還是二十歲。

敵不動,我不動。

隻要不開口,我就不會露餡兒。

於是互相凝視了半晌,他先於我說話了,嗓音淡淡的,帶了微弱的埋怨和疲倦:“怎麼突然回了家?也不說一聲,我找你了很久。”

嗐。

這句話的信息量竟然還是不夠,上輩子我也曾經跑回家過,醒來的時候也在馬車裡,甚至也如今日這般下著雨,以至於我根本無法確認自己是在這輩子,還是睡了一覺又炸回了上輩子。

於是裹著毛毯坐起來,掀開馬車車簾,假模假式地往外瞧,說著二人皆知的大廢話,等著他再次開口:“天真黑呀,雨真大呀,風真凉呀,凍得我直哆嗦呢。”

他輕笑了一聲:“凍得直哆嗦為什麼還把窗簾掀開?”

我怔了兩秒。關上窗簾,把毯子裹緊了一些。

“不是一直很期待皇後大選嗎,為何先走了?”他問。

我瞬間清醒,回頭看他,欣喜問道:“出結果了嗎,最後誰成了你的皇後?”

薑初照卻不說話了。低頭理著衣袖,不知道在想什麼。

因著他的動作,我才發現他穿的不是白日那身赭紅龍袍,而是一身青灰綢衫,且綢衫的袖口繡著黛色山巒——這是我大嫂繡的,大哥的所有衣裳,袖口處都繡有山巒紋樣。

“你為什麼穿我大哥的衣袍?”我有些迷茫。

“我的衣裳濕了,”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複雜,語氣裡還帶著些後怕,“下次……能不能找人告訴我一聲,我也不是要攔著你,就是……讓我知道你好好的,這樣就行。”

“行吧,怪哀家沒跟你說一聲就回了家,”我看著他濡濕的頭發,本來想再關心他幾句,但心裡卻還是更惦記那四個兒媳,於是笑問,“後麵這三場還順利嗎,是哪個妃子當選了呀?”

薑初照盯著我看了好幾秒,最後從牙齒裡擠出一聲冷笑:“果然還是最關心你的兒媳。朕在你眼裡就像是不存在。”

他越不說,我越心癢,於是滿臉堆笑,討好道:“就告訴哀家唄,哀家為皇後大選也多少貢獻了一份力量。”

他似乎很累,不想再同我東拉西扯,於是靠在馬車上,閉上眼,回我道:“聽蘇得意說,是麗妃。”

“哦,麗妃很好。”

這結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雖然也有那麼一些替雲妃遺憾,但這結果好像也不錯,尤其是站在薑初照的角度思考的話。

於是輕聲笑道:“麗妃會射箭,等到了冬天,她可以和陛下一起去北疆狩獵。鷹隼啊,花貂啊,白狐呀,野鳥呀,單是想想就很好呢。”

說完卻忽然覺得哪裡不對,恍然抬眸:“為什麼是聽蘇得意說?你自己沒看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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