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吃虧(1 / 2)

薑初照看著我。眼角的桃花色就這樣翻越眼眶,漫入眼睛裡。

我再次求他,把聲音壓到儘可能的小,隻讓我同他兩個人聽到:“彆殺薑域,行嗎?”

薑初照微微皺眉,把另一隻手輕輕地搭在我腰後把我往他懷中帶了帶,也不再顧及此刻也在園子裡坐著的十幾個太妃、十幾個嬪妃、幾位郡主、一個王爺,親吻了我的額頭,然後以比我更小的、近乎呢喃的聲音,說:“阿厭……因為他對你不好。”

什麼意思?

薑域對我不好,所以就打算要他的命嗎?

我惶恐不已,捏住他的手臂,幾乎都要控製不住放出聲來了,卻又怕說出來會把他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於是艱難地克製著:“都過去了不是嗎?所以不至於這樣,即便是他退了我的婚,但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所以沒必要讓他用命來償。”

薑初照眼中浮出些淚光,神情好似比我還要克製,隱忍了很久最後湊到我耳側,滾燙的吐息落在我耳中,隨之而來的聲音也帶著鮮明的哽咽:“不隻是過去的那些事,他這些時日做的,對你也很不好,因為他,很多人在罵你。他在把你……往深淵裡推。”

“沒有誰把我往深淵裡推,”見勸不動他,我都快要急哭了,一著急就口不擇言,就說出重話,“薑初照,隻要你不推我,沒人能使我掉進深淵。”

他果然被這話驚了一跳,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慌了半晌,抬手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後背,怕他難過,趕緊哄他:“其他人對我都不重要了,哪怕是罵我,隻要我聽不到就不會難過。我現在是你的皇後啊,除了我自己以外,在這座皇宮裡,隻有你能讓我不開心……也隻有你能讓我開心。”

帝後這樣的舉動,在其他人看來,應該是不分場合親昵打鬨,不合時宜地耳鬢廝磨。不莊重,也不端方。

隻有我同薑初照知道,我二人在你來我往、你擁我抱之時,講著怎樣驚心動魄的話,進行著怎樣關乎性命的撕扯。這樣尖銳而劇烈的焦慮勝過我之前經曆過的所有,我很怕最後沒能勸住薑初照,很怕最後這澄澈明淨的月華之下,是暗箭紛飛血光四溢的景象。

嫻妃坐不住了,麗妃也皺起眉來,餘知樂冷著神色往我們這邊瞧,雲妃觀往彆處,為了不看我們連脖子都要扭斷了。

“陛下的眼裡好像隻有皇後一個人,我們這些姐妹來參加這個團圓宴,是不是有些多餘了?”嫻妃笑問,語氣裡卻盛滿了陰陽怪氣。

麗妃說得更直接一些:“今夜這宴上不止有陛下、皇後和臣妾們,還有陪伴先帝的太妃,有輔佐先帝的王爺,臣妾以為陛下和皇後這般不分彼此,有些不得體。”

餘知樂並未開口,可與她關係還不錯的幾個嬪妃卻像餓急了眼的家雀兒一樣,嘰嘰喳喳地叫喚個不同。

若問我上輩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後宮生活徹底失望且產生強烈厭煩感的,那便是這個時候。

當我被湧動的暗流圍堵侵擾,覺得呼吸都開始不暢、產生有溺水才有的窒息感,她們卻一刻也不停地說著這些東西的時候。若單單隻是這一次也就罷了,偏偏從入宮開始,每一次宮宴,她們都是這副模樣,好像失去了薑初照的目光,她們就活不下去了一樣。

我氣不打一處來,故意勾過薑初照的脖頸,照著他的臉頰親了一親,然後在滿殿倒吸涼氣的聲音裡,湊到那泛紅的耳朵旁,對呆成木頭樁子的薑初照小聲說:“求你了行嗎,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你想叫我以後每一次過生辰時,都想到薑域死在前一夜嗎?”

薑初照打了個清晰的寒顫,終於妥協了。

我看到他把手腕搭在了食案上,勾起食指,指尖照著桌麵緩緩敲擊了五下。

正對著薑域的槐樹蓬勃如蓋的樹冠裡,樹葉似是遇到了風,傳出輕微的響動,一片影子乘風而去,幾片槐樹葉悠悠轉轉地落到地上。

薑域神色如常,隻是抬起頭來看向薑初照的時候,眼底也浮出一些似光又似水的東西,慢慢的,眼眶也變得跟薑初照一樣紅。

我再一次握住薑初照的手。

忽然明白,他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下定決心真的要殺死薑域。若他一心想要薑域性命的話,那就不會跟樹冠裡的影子商量好放棄刺殺的“暗語”。

隻是我卻忽略了一件事。這樣的熱鬨的夜宴裡,如此茂盛的林園中,能藏住這個影子,便也能藏住另一個。

當冷箭自薑域背後沒入他右肩的時候,我懵了三秒,就這樣看著猩紅的血水從他如霜的白袍上暈散開來,整個人再也無法控製,發出失控的尖叫聲。

宴席亂做一團,酒杯傾覆,碟盤落地,宮女太監、嬪妃太妃都驚恐萬分,慌亂大叫,比我方才還要失控。

似乎又有箭矢落下來,薑初照揚起寬大的袖袍把我裹懷裡,照著地麵滾了兩遭,藏在了矮叢之中。

都到這種時候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阿厭,彆怕,衣服臟了我可以讓人給你做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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