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大膽(1 / 2)

我大抵愣怔了一會兒。

就這樣想到事情的起因, 想到十二歲夏至那天夜裡, 我二人各自剝著蓮蓬, 一起翹著二郎腿躺在後湖邊的草地上,聽端坐在藤編墊子上的大哥, 為我們講天象,氣象,物象與星象。

講了好些我聽不懂的話、完全陌生的詞,但薑初照卻越發感興趣, 最後竟能根據大哥的講述,指著天幕上一顆不太明朗的星星問:“所以高山哥哥,今夜會有雨, 對嗎?”

大哥難得一笑,好看得天地失色:“對, 太子殿下很聰明。”

不一會兒, 荷花迎風搖曳,潮氣斜織而下, 天果然降雨了。大哥一手拎他,一手拎我,帶著我們跑回後院小亭,可亭子到底是有蓋兒的,後院又有許多花草木植,能看到的天空狹窄如許。

雖然我還沒學會判斷天象, 但我還挺上進的, 也很想學會這門手藝, 於是感慨:“要是能有透明屋頂的房子該多好,能看月亮與星星,能看雨霏霏,能看雪紛紛,能看閃電騰起,能看大霧蒙蒙。”

大哥也是了解我的,所以捏著蓮蓬杆兒敲了敲我的小腦瓜:“下雨了倒是想看也想學了,方才天氣好的時候給你講,你卻隻顧著吃蓮蓬。”

薑初照煞有介事地抬起手,揉了揉我腦袋上方才大哥“敲打”的地方,還俯身給我吹了吹:“疼嗎?”

本來隻是一句心血來潮的喟歎,可薑初照真的把透明屋頂的房子給做出來了。且據大哥講,為建造這間小房子,薑初照花了很多心思,來找他討論過多次,圖稿畫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找工匠打造的時候,他親自指揮著,一刻也沒離開過,不滿意的地方絕不湊合著放過,甚至——

“怕視野不夠開闊,又拆掉部分牆麵換上了整塊的琉璃。地板也沒放過,連上麵相鄰的梨花木的紋路,都要能互相接合延續才行。”一向嚴苛的大哥說到這裡竟也有點瑟瑟。

思緒回到今日,回到此時。

薑初照先進去確認了一遍這小閣是乾乾淨淨的,才回頭遞過手來,帶我上去。

安置好爐子,溫上酒,他把身上嶄新的外袍遞給我:“太後穿上吧,彆凍著。”

“不會,我一點兒也不冷,你穿著吧。”可我這身子仿佛跟我的嘴杠上了,話音剛落,就打了個清晰的哆嗦。

他拿外袍的手還停在半空等我,我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俏沒聲兒地抬起手想接過衣服來,卻不小心觸到他微涼的手指。

這一下像是被針紮到了。

我二人都打了個顫,外袍差點掉下去罩在爐子上。

兩廂對視了一會兒,他最先眨了眨眼睛,顴上滲出微微紅色,起身把外袍披在了我身上,怕我拒絕似的,還跪坐在我麵前,為我係上了係帶才回到對麵。

“其實今年也準備了焰火,隻是下了雨,燃不了了,”他拿起火鉗,往爐子裡送了一枚炭,講的雖是憾事,但語氣裡卻難掩悠悠愜意,“就在此處喝果酒,看雨落,太後覺得如何?”

溫酒壺中溢出絲絲縷縷的甜香,惹我忍不住舔了舔唇角:“哀家覺得這個安排也很好。這觀景閣雖然小,但是用處卻很大,能聽風能觀雨,能看天象辨星宿,能飲酒作樂能吟詩作對,甚至酒到酣處,兩廂暢快,還能……”

我打了個寒顫,唇齒先於腦子頓住。

他已經把酒倒入杯中遞給我,抬眸時目光清亮得不像話:“還能做什麼,太後怎麼不講了?”

接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水順著我的指縫流入他的手掌,他不甚介意地拿起絹帕擦了擦,低笑詢問:“太後今晚怎麼了,為什麼總感覺你心不在焉的?”

為什麼心不在焉,自然是差點說錯了話呀。

心裡一邊忐忑著,為什麼會情不自禁說到這些;一邊又慶幸著,幸好是晚上,他應該看不出我的臉一直在發燙吧。

可天不憐我。

慶幸不過半秒,酒還未入唇畔,就聽對麵的人撐著下巴,歪著腦袋,天真無邪地問我:“好端端的,太後為什麼臉紅了?”

我:“……”

我:“爐火真旺呀,照在我臉上都感覺有些熱呢。”話一說完,不爭氣的身體像是故意找我不痛快一般,再次自作主張打了個哆嗦,完全不顧及我的顏麵。

薑初照呈乖巧無害狀,持續發問,像是一定要把我拉下馬才甘心:“那太後手抖又是因為什麼?”

我這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後淒苦地放下,含著一包淚扯大謊:“這酒,可真是太燙了,都不好下嘴呢。”

目之所及,這條傻狗已經端起自己那一杯,仰頭灌了個乾淨,灌完了還不算,竟還舔了舔嘴唇,笑出漂亮的白牙:“太後的口舌格外嬌軟所以覺得燙?朕卻覺得溫度正好哎。”

他說什麼?口舌嬌軟?

本來已經尷尬不已了,他這話一出來,更是叫我如坐針氈。

但很快我就覺察到了不對勁,扣住地板縫,眉頭皺得極深,抬頭問他:“這是仗著小閣內隻有我二人,所以陛下講話都這麼放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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