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午覺。”陳芸讓他坐下,吩咐鐵柱:“和一杯糖水過來。”
“哦。”
糖水很快送上來,陳芸讓鐵柱去寫作業,自己坐到另一邊問:“二舅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那肯定有事了。”二舅端起糖水一口氣喝完,打了個嗝,拍拍肚子問:“鐵柱上學了?”
“今年秋天上的學,念一年級。”
“不錯。”劉家棟點頭,其實心裡有些不以為然,念書有什麼用?讀完還不是要回來種田。
他抹了把嘴,對陳芸道:“對了,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一聲,他們外公下個月初六要做六十歲的壽,記得讓我外甥他們來吃飯。”
隻說了外甥,所以是沒有陳芸這個外人的份的。
陳芸也不稀罕這一頓飯:“下個月初六是嗎?行。”
“對,那你彆忘了,讓我三個外甥都來啊,家裡老人挺想他們的。”劉家棟起身:“行了,就這事,我還要去彆家,你不用給我做飯了。”
陳芸笑著起身:“我送送你吧。”
她送劉家棟出門,看著他走遠了,剛準備關門時,又看到有人過來了。
這次來的人她熟,是原主的弟弟陳衛軍。
“姐。”陳衛軍拎著幾條魚過來,笑嘻嘻問:“你知道我要來啊。”
陳衛軍今年十七歲,還在念高中,明年畢業。
他和陳芸兩個長得很像,區彆是陳衛軍有兩個酒窩,笑起來甜度很高,非常受女性長輩的喜歡。
陳芸對他感官也不錯,原主記憶裡這個弟弟很靠得住,五六歲就敢跟欺負姐姐的人打架。
“你又沒有告訴我,我從哪知道?”
陳芸讓他進來,問到:“今天沒上課?”
“老師被打了,沒課上。”陳衛軍很平淡地說了句,揚起手:“爸撈了不少魚,讓我送點給你。”
陳衛軍把魚遞給她,野生的鯽魚有成人巴掌那麼長,還沒死,陳芸接過來的時候差點被魚尾拍到臉。
她嘖了一聲,把魚拎遠了點,去河裡打了桶水,魚放進去養著。又打了盆水把手洗乾淨,洗完擦上蛤蜊油。
陳衛軍看著她的動作嘖嘖出聲:“姐你現在真講究。”
“以為都和你一樣啊,大夏天的都不洗澡。”
陳衛軍一點不覺得丟臉:“男人身上有點味道怎麼了?”
陳芸哼笑一聲:“這話和你以後媳婦說吧,看她受不受得了你。”
“受不倆就不過唄,我找個受得了我的。”陳衛軍走到陳芸旁邊小聲跟她說:“姐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可以給我弄到鍋爐廠去。第一年就能拿23塊錢的工資!一個月還補貼五十斤糧票和五兩郵票。”
“這麼好?”陳芸問他:“靠譜嗎?”
“靠譜的很,他叔叔就是鍋爐廠副廠長,我幫過他一點忙,他求了家裡把我們一起弄進去。”陳衛軍昂著頭,要是有尾巴的話都要翹上天了:“到時候我就是吃商品糧的人了,還怕找不到媳婦?”
“行行,你厲害。”
兩人走到堂屋,鐵柱聽到聲音出來,見到陳衛軍他似乎有些高興。
“小鐵柱。”陳衛軍招呼他:“還記得我嗎?”
鐵柱點了點頭:“陳舅舅。”
他對陳衛軍的印象很不錯,陳衛軍性格開朗又會玩,幾次過來都不是空手,帶他一起抓過麻雀捉過田雞。當時後媽對他們很壞,這個舅舅還勸後媽要對他們好一點。
“幾個月不見鐵柱長這麼高了。”陳衛軍摸了摸他的腦袋,從口袋裡掏出三顆糖:“給,你和弟弟妹妹一人一顆。”
鐵柱看了看陳芸,見她點頭才接過糖果,說了聲謝謝,又去給他和了一杯糖水。
陳衛軍接過碗,誇了一句:“鐵柱可真懂事。”
鐵柱一臉淡定地接受誇獎,拿著陳衛軍給的糖去了房間。
陳衛軍喝著糖水,看了眼鐵柱離開的方向,小聲問陳芸:“姐你現在和他們相處的怎麼樣?”
陳芸說:“一般般,沒你好,他從來不叫我的。”
“小孩子心裡彆扭嘛,時間長了就好了。”陳衛軍勸道:“他們媽媽去世了,姐你對他們好一點,以後孩子對你不會差的。姐夫他工資那麼高,又不是養不起你們,何必對孩子太苛刻呢。”
十幾歲的大小夥子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與人為善的雞湯,聽的陳芸暈暈乎乎,連忙打斷:“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坐一會,我去煮飯。”
“唉,不用了。”陳衛軍拉住她:“我待會就走,你不用給我做飯,今天來就是跟你說一下,下個月初六奶奶八十大壽,你帶他們回來下啊。”
“行,知道了。”陳芸應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時候?”
“初六啊,媽找人算了,說這天日子好。”陳衛軍悄悄跟她說,說完一揮手:“姐我走了,跟彆人約好了。”
“唉,等等!!”
陳芸沒拉住陳衛軍,眼睜睜看他跑遠。其實拉住也沒用,都定好的日子,也不可能隨便改。
可她要怎麼辦?兩邊一天做壽,她要把自己劈開嗎?
陳芸表情沉重地走回去,沉思了會找到鐵柱:“跟你商量個事?”
鐵柱頭也不抬:“說吧。”
“是這樣,下個月初六你外公要過生日,想讓你們過去吃飯……”
陳芸還沒說完,就被鐵柱打斷:“不可以,我不想去外公家。”
“可是外公過生日啊。”
“那也不想去。”鐵柱說:“你帶二妞和鐵蛋去吧,我留在家裡。”
陳芸:“……我帶不了。”
“又怎麼了?”
“那天我奶奶也做壽,我得提前一天過去幫忙,所以準備前天晚上送你們去外公家。”陳芸說:“你看二妞是女孩子,鐵蛋又那麼小,他們兩個萬一被人欺負了怎麼辦?這時候就需要哥哥了啊!”
鐵柱瞥了她一眼,嘴巴撅起來,過了會又瞥了她一眼。
“我才跟你說了不喜歡外婆!”
“是你外公過生日,又不是外婆。”
鐵柱哼了一聲:“外公也不喜歡。”
“那怎麼辦呢,外公十年才過一次的生日,不去的話不禮貌,你們媽媽也會不高興的。”
鐵柱說:“我媽死了,她高不高興我也不知道。”
陳芸:“……”
“你不去的話我也會不高興。”
鐵柱奇怪:“你不高興乾嘛?”
他瞄了瞄陳芸的臉色,發現她好像沒說謊話。猶豫了下,才不情不願點頭:“那好吧。”
要給老人過壽,自然要準備壽禮。
壽禮也是分檔次的,一般女兒送的禮最厚,要給父母做衣服還要出錢準備酒席。但鐵柱他們媽媽已經去世了,隻有孩子們去,就不需要準備太厚的禮。
陳芸打算兩邊一樣,每家送五塊錢過去,原本是打算送雞的,結果老母雞實在太貴了,沒舍得買。
這個月的花費太高,陳芸算算手裡的餘額,再一次感慨錢不夠花。
上次找人花了不少,去掉禮金,現在手裡隻剩不到十塊錢。
鄭衛華的工資每個月大概十三號左右寄過來,出版社那邊還沒動靜,按照以往她工作的經驗,拖個把月給回信都有可能。
真的太難了。
陳芸感慨著,抽了張紙算手裡的錢要怎麼花。
二妞膩在她身邊,看她在紙上寫了許多數字,問道:“媽媽你在寫什麼?”
陳雲說:“我在算家裡的用度,看看怎麼花才不會餓肚子。”
二妞抱著她的胳膊:“不想餓肚子。”
“不會餓肚子的,隻是我們錢不多了,要省著點花。”
“我們沒錢了嗎?”
“是啊,沒錢了。”陳芸歎了口氣:“都被我花完了。”
小姑娘抱著她蹭了蹭,興衝衝道:“我有,我給你。”
她鬆開手,匆匆跑到床邊,在床縫裡掏啊掏,掏出一分錢送到陳芸手裡:“媽媽,給!”
陳芸接過錢,笑著親了二妞一口,又把錢還給了她:“不用了寶貝,這錢你自己留著吧,媽媽還有。”
“媽媽沒錢了。”
“一分錢還是有的。”陳芸捏了捏她的臉蛋:“乖啊,咱們家還沒窮到這份上。”
說完,桌對麵的鐵柱冷哼一聲:“那是生日過的少了。”
鐵柱對給外公過壽這件事極為排斥,每次提起都要嘮叨兩句。
反正他隻在家裡說,傳不到外麵,陳芸提醒了他兩次,也就隨他。
初五這天,陳芸早早做了晚飯,一家人吃完後,她把鐵柱叫進房間,給了他五塊兩毛錢:“五塊是外公的禮金,兩毛是給你和弟弟妹妹的零花錢,你自己決定要買什麼。”
鐵柱打開五塊的錢,看了好幾眼:“給這麼多!”
“那是你外公!”陳芸瞪了他一眼:“男孩子彆這麼小氣,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錢記得收好,彆弄丟了,照顧好自己和弟弟妹妹,我明天早點去接你們。”
鐵柱不說話。
陳芸捏了捏他的耳朵:“聽到沒?”
鐵柱拉長了聲音:“聽到了——”
一切準備就緒,陳芸帶著幾個孩子出門。
今天天氣不好,陰沉沉的,四點多就快要黑了。
陳芸打開院門時還在囑咐鐵柱晚上蓋好被子彆受涼,一轉眼突然發現門外多了個人。
那人個頭很高,陳芸看他的時候要仰著頭,他穿著一身草綠色的軍裝,腳邊放著行囊,身板筆直,軍褲包裹著健壯筆直的長腿,武裝帶掐出勁瘦的腰,看起來比她的還要細。
陳芸一時沒把人認出來:“請問你是?”
話音剛落,鐵柱就衝了出去,抱著男人的腰高興地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