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芸向來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難得乾一件出格的事情還被逮到了。
就算鄭衛華說她雇的人沒有動手,也讓陳芸嚇得不輕。
看到她煞白的臉色,鄭衛華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陳芸與鄭誌強之間的矛盾很容易猜出來,而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全因自己這個丈夫失職。
他這次回家,對於妻子的冷淡不是沒有怨言,如今想來,陳芸沒一見麵把他趕出去,已經是心懷仁慈。
丁老太的哭罵聲越來越大,或者說離得越來越近。
不少人因她的罵聲跑出來圍觀,一傳十十傳百,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
鐵柱洗了洗了碗,也跑過去看了一眼,回來興衝衝地說:“八叔被抓了!兩個人抬著他,二奶奶攔著不讓走,還打人!”
他年紀最大,知道的事情也多,對於二爺爺一家都沒什麼好感,其中最討厭的就是鄭誌強。
如今見他被抓,小孩感覺非常解氣。
他說的興奮,聽的人卻沒多大反應。
弟弟妹妹沒反應很正常,他們還太小了,可今天連後媽也不說話。
鐵柱心裡疑惑,仔細觀察終於發現了一絲古怪。
他安靜下來,在陳芸和鄭衛華中間來回看了好幾圈,悄悄走到陳芸身邊,掏出口袋裡一顆糖塞到她手中。
陳芸正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怕,冷不丁手裡被塞了個東西。
她看了眼,發現是一顆水果糖,這個糖是鄭衛華帶回來的,都在陳芸手裡,每天會給孩子們分兩顆。
糖對於這個年代的孩子來說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輕易不會與人分享。
陳芸有些難以置信:“給我的?”
“另一個我吃了,你要是覺得不夠就搶鐵蛋的。”
鐵柱背著手說。
反正鐵蛋這個笨蛋什麼也不知道,就算把糖搶完了都沒事。
他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著陳芸,不怎麼貼心,但很有用。
陳芸慌亂低落的心情神奇般的被一顆糖治愈,撥開糖紙吃了糖,舌尖嗦到一點甜味,心情也隨之美好起來。
再看向鄭衛華時,陳芸的心情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慌亂,她想了想對方說話的話,捏著錢問:“不是我打的,所以我沒事是嗎?”
鄭衛華點頭,肯定道:“不關你的事。”
陳芸長籲了一口氣,撞見鄭衛華的時間,有些尷尬地說:“我之前……和他有些矛盾,一時氣不過。”
“嗯。”鄭衛華說:“沒事的。”
“你們在說什麼?”
鐵柱聽的莫名其妙,湊到他們中間問陳芸:“你也要被抓起來嗎?”
陳芸反問他:“你想讓我被抓?”
鐵柱嚴肅地想了想,搖頭說:“不太想。”
陳芸氣道:“不太想就是還想嘍?”
“現在不想,要是你變成以前那樣就把你抓起來!”
鐵柱洋洋得意,他可是擠到旁邊看了的,去抓八叔家的人裡麵就有昨天來家裡吃過飯的叔叔,叔叔還說自己在鎮上派出所上班。
他今天才知道派出所是專門抓人的,抓進去的人要去勞改。
如果有天後媽又變成以前一樣,不給吃不給喝還打人,他就去派出所找爸爸的朋友,讓他把壞後媽抓起來!
鐵柱想的很好,結果被自己老爸潑了冷水。
鄭衛華敲了兩下桌麵,沉聲道:“鐵柱。”
小孩立刻站直,睜大眼看過去。
“對你媽媽放尊重點。”
鐵柱撅了撅嘴,看起來不情不願:“……哦。”
鄭衛華對他的態度並不滿意,還想再說什麼,被陳芸攔住了。
“他說著玩的,不用那麼較真。”
陳芸幫他說話,結果鐵柱這個憨憨聽不懂,還反駁:“我沒說著玩。”
一句話然鄭衛華又黑了臉,他一言不發走進房間,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個武裝帶。
陳芸嚇了一跳,怕鄭衛華沒個輕重把小孩打出點什麼問題,趕忙阻攔。
鄭衛華的武裝帶被她抓在手裡,抽不出來,又不好用力拽。
陳芸咬牙說:“鐵柱說的沒問題,我之前……確實對他們不好。”
鄭衛華卻不信,覺得是陳芸在為鐵柱找借口。
“你不用護著他。”
“他要是真的錯了我肯定不護。”陳芸說:“他不過說了一句話,就算錯了教育兩句就是。你一年十一個月不在家,鐵柱在家天天念著你,結果剛回來就要對他動手,有你這麼當爸的?”
鄭衛華說不過他,眉頭皺的死緊,兩人對峙一番,終於還是鄭衛華退了一步。
“行了。”
他鬆開武裝帶,陳芸趕忙收了起來:“這才對,有什麼話好好說,彆整天動手動腳。”
陳芸說的好聽,轉身卻把武裝帶在手裡拍了拍,背地裡對著鐵柱比劃了下。
鐵柱撅著嘴,不屑地哼了一聲,一點不受威脅。
這些小動作都被鄭衛華收入眼中,他表情有所緩和,上前兩步拍了拍鐵柱的肩膀:“走,送你去上課。”
鐵柱驚訝,他還以為爸爸生氣了,原來沒有嗎?
被父愛迷花了眼的鐵柱毫不警覺地跟著鄭衛華出去,卻沒見到自行車。
“爸爸,車呢?”
“還給支書了。”鄭衛華說:“今天跑步過去。”
他不給鐵柱反應時間,開口道:“聽我口令,立正!”
鐵柱跟著爸爸訓練過幾天,身體有了反應,聽到命令迅速站好。
“跑步走!”
鄭衛華喊著一二一的拍子,跑在鐵柱身邊,帶著鐵柱向前。
兩公裡的路程鐵柱原本要走半小時,在鄭衛華的帶領下十多分鐘就到了地方。
時間節約一半,就是差點把鐵柱累癱了。
鄭衛華體能好,兩公裡對他來說還不夠熱身的,跑完氣息都沒變一下。
“我中午來接你。”
聽到這句話,鐵柱差點沒哭出來:“我自己能回去!”
鄭衛華看了看,沒做表示,轉身就走。
鐵柱提心吊膽了一上午,中午放學還是在門口看到了鄭衛華。
鄭衛華打量了他兩眼,開口說:“走吧。”
他走的很快,鐵柱必須要小跑才能追上。
他跑了一會,開始氣喘籲籲:“我跑不動了!”
鄭衛華沒理他,速度沒有絲毫減緩的跡象。
鐵柱咬牙不忿:“你就是故意的!”
他說了句,見鄭衛華沒反應,膽子漸漸大起來:“她不讓你打我,你就故意折磨我,哼!”
鄭衛華突然停下腳步,鐵柱沒留神一頭撞到他背上,砸的自己腦袋發蒙。
鄭衛華問:“她是誰?”
“啊?”鐵柱捂著腦門,茫然抬頭:“就是她啊?”
麵對父親的視線,鐵柱感受到巨大的壓力,漸漸低下頭,嘴硬道:“就是她!”
鄭衛華一言不發地邁開腳步,鐵柱追上去,卻發現他的速度比之前還要快。
聰明的小孩很快相到了爸爸生氣的原因,但他不願意低頭,一路悶不吭聲地跑。
深秋的季節,鐵柱熱出一身的汗,回到家時感覺腦子都快冒煙了。
陳芸看他這樣嚇了一跳:“這怎麼了?”
鐵柱在爸爸那受了委屈,沒人問還能忍,有人關心,那委屈就蹭蹭地往上冒,瞬間紅了眼眶,卻死犟著一言不發。
陳芸拉了拉他,順便給鄭衛華使了個眼色,想問問怎麼回事。
鄭衛華板著一張臉:“彆管他。”
這三個字徹底惹毛了鐵柱,他一抹眼睛大吼出聲:“那你也彆管我!”
“鐵柱!”陳芸拉了他一把:“怎麼和爸爸說話呢?”
鐵柱扭頭看著天上,胸膛隨著呼吸起伏:“我就這麼說,反正不想讓他管。他又不喜歡我,恨不得讓我跑死算了!反正他還有彆的兒子,估計我也不是親生的吧。”
不管鐵柱平時多崇拜鄭衛華,這時候都忘了,隻覺得爸爸太過討厭,說完忍不住掉了兩滴金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