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福祿意外:“你聽說過?是嗎?”
孟硯青點頭:“對,他們挺有名的,是世界頂級樂團,或者說,就是世界上第一樂團也不為過,那位路德維希可是傳說中的指揮皇帝。”
黃經理:“這麼厲害?”
孟硯青自然明白,外麵懂行的講究的要麵子的已經一票難求,但是彭福祿卻是不懂這些。
他是便衣出身,一則看不慣這些風花雪月,認為是資產階級的奢華,二則對“唱戲的”也不太瞧得上。
一個世界,完全可能存在兩種觀念不同的人。
於是她大致解釋了下:“他們這種世界頂級樂團,演出費非常高昂,一般人根本請不起,這次他們來我們中國演出,不知道收了多少錢呢,看來咱們大出血了。”
彭福祿想了想:“我聽那意思,免費吧,沒收錢。”
孟硯青詫異:“啊?沒收錢,怎麼可能!”
她便開始講了:“就咱們首都飯店訂的那音樂報,我之前看到報紙上提起他們,說他們去哪個國家來著,我忘記了,反正去一個歐洲國家,那個國家的副總理親自去捧場,國家安全部的跑過去機場迎接,人家都是坐著專機去的,接待標準都是按照元首規格來接待,而且出場費特彆高,幾個小時就上百萬!”
彭福祿眼睛都瞪大了:“上百萬?”
孟硯青輕聲補充:“——還是美元。”
彭福祿被驚得無言以對:“這麼多錢!這不是傻嗎,上百萬美元就請他們撥拉那麼一下?誰不會撥拉,讓我去也行,我還會撥拉二胡呢!”
孟硯青:“是,誰不會撥拉,可我們不是指揮皇帝,也不是二胡皇帝啊!想想以前梅先生,就那麼隨便唱幾嗓子,多少人都得捧場?日本人來了,還不是求著梅先生唱,可梅先生不搭理,直接開始留胡子了。”
彭福祿有些恍然:“可能比較有名,就像梅先生那樣,走到哪兒,人都得捧著,日本人都得求著梅先生唱戲。”
孟硯青:“對對對,彭總經理你說得對,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吧。沒辦法,人家是指揮皇帝,指揮皇帝,那也是音樂界的皇帝,所以大家都得敬著,得給人家麵子,那招待規格就是最高的,元首級彆的,不然人家就不搭理。所以——”
她歎了聲,搖頭道:“所以說,彭總經理,我覺得你可能弄錯了,這樣的指揮界皇帝,免費來我們中國演出?怎麼可能?就這種資本主義音樂家,肯定找我們要大價錢,估計得坑死我們!反正不讓他們住我們首都飯店,這就對了,誰讓他們要來坑我們呢!”
說完,她直接告退了。
等她出去後,宋主任還有些呆呆地站在那裡。
孟硯青笑了下,以口型道:“十張門票,我們說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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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孟硯青所料,彭福祿果然答應了這十個房間。
他覺得對方過來演出不收錢,這是賺大了,勉強拿出十個房間來招待。
宋主任差點想給孟硯青磕頭,直接雙手奉上十張門票來感謝孟硯青,一疊聲地感動,並且表示:“孟小姐,以後你看中了什麼文藝演出,隨便你想看什麼,都行,你隨便說,我肯定給你解決!”
孟硯青笑道:“十張門票足足夠了,謝謝宋主任。”
宋主任感動得簡直想哭:“眼看他們就要下飛機了,總算搞定了房間,不然我真是要以死謝罪了!”
還時候,時間已經很緊急了,孟硯青也不敢耽誤他,當下就要告辭,而宋主任連忙帶領著接待組組員分配工作,留下兩個負責飯店登記和分房工作,其餘全部趕赴首都機場,準備接待工作。
誰知道孟硯青剛告辭準備離開,就見一個接待組組員匆忙跑過來,卻是過來找宋主任的:“宋主任,出了點意外。”
宋主任:“什麼?”
孟硯青停下腳步,疑惑地聽著。
那組員無奈:“他們樂團包機是德國漢莎的大型客機,這種機型比較特殊,咱們首都機場沒那麼高的舷梯,用大木板接了一截搭在飛機上,結果沒接牢,他們樂團有兩個人直接從舷梯上掉下去了,然後另一個首席被嚇得心臟病發,直接送醫院了!”
宋主任:“!!!”
孟硯青:“……”
宋主任深吸口氣,小心翼翼:“那,那現在呢?”
組員:“咱們文化/部外聯部的同誌已經聯係了,馬上送醫院,不過聽那意思,人家堅決不讓我們的醫生動手術,要求馬上派專機送到瑞士蘇黎世動手術,現在已經準備了波音707專機,馬上就起飛。”
宋主任略鬆了口氣:“那現在那位路德維希先生呢,還繼續演出是吧?”
組員:“他也氣得夠嗆,說是過海關的時候,我們工作人員要他出示護照,幸好□□的領導知道,趕緊攔住了。”
宋主任一聽就跺腳:“人家這種大音樂家,出門都不帶護照的,人家都是直接通關的!”
顯然國內根本不懂這些,不知道人家排場竟然這麼大,就這麼攔住人,那人家還不氣死!
也怪他,事先沒注意到這種細節!
組員:“現在正要趕過來,咱們這邊趕緊做準備吧。”
宋主任擦了把汗:“好好好,我們再檢查下房間,可彆再出什麼意外了!”
孟硯青聽著這一團混亂,趕緊隱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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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恰好陸緒章過來送陸亭笈換季的衣服,孟硯青問了問,他好像也聽說了。
他那神情就有些微妙:“這文化/部的同誌辦事挺有意思的。”
孟硯青同情地歎道:“但凡換成你,都不至於把事情做成這樣!”
說白了還是辦事能力不足,細節方麵不夠周到。
陸緒章:“聽起來受傷挺嚴重的,當場直接調專機運過去瑞士做手術了,先不提這費用,就說以後的賠償,都是大麻煩。”
畢竟是音樂家,身體貴重,且能做到柏林樂團的主創,那必然有些年紀。
這種年紀大了的老藝術家,五米高處掉下來,最起碼也是個骨折,以後人家肯定要巨額賠償,這官司有得打了。
孟硯青:“估計吧。”
陸緒章微蹙眉:“就他們這接待條件,回頭這音樂會還不知道開成什麼樣呢。”
畢竟這種頂尖樂團,其實對音樂場館要求非常高的,而國內可能並沒有最適合的大型音樂場館,如今好像是在工人體育館,那邊情況,音樂家未必滿意。
孟硯青:“我要了十張票,本來還挺高興的,現在看,打個折扣吧。”
人家音樂大師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誰還給你投入感情演奏。
陸緒章:“你哪兒弄的票?”
孟硯青便把事情經過說了。
陸緒章聽笑了:“根據兩國文化協議,還是會演出的,不管怎麼樣也是世界頂尖音樂家,人家絕對不會乾自己砸自己招牌的事。好了,我不用讓單位預留我的票了,你請我看吧。”
孟硯青擰眉:“你堂堂陸緒章,竟然還要沾我便宜,你怎麼好意思?”
陸緒章卻道:“我憑什麼不好意思?”
正說著間,就聽到外麵門響,孟硯青以為是陸亭笈回來了,過去開門,誰知道外麵卻是霍君宜。
她也是怔了下,之後便忙把他迎進來。
於是門內的陸緒章和門外的霍君宜打了一個照麵。
到底都是見慣了大場麵的,這兩位彼此都沒有任何不適,客氣地寒暄了幾句,倒是把孟硯青晾在一旁。
這麼幾句談笑後,陸緒章看了眼孟硯青,不著痕跡地道:“過年後,一直想過來看看,結果騰不出功夫,這次也是亭笈有些換季衣服需要拿過來,我順便給他捎過來,回頭看看霍先生有時間的話,一起吃個便飯吧。”
顯然,他這是含蓄替她解釋。
對此,孟硯青,一臉淡定。
這麼說了幾句後,陸緒章也就順勢起身告辭。
霍君宜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陸緒章,看著他從容不迫地上了車,很有風度地衝他們含笑頷首後,上了車離開。
他這才收回了目光。
孟硯青疑惑:“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霍君宜看向孟硯青,他笑了下,溫聲道:“年前不是提起柏林樂團的演出嗎,我拿到兩張票,正好回頭陪你一起過去。”
孟硯青:“這次柏林樂團的主創就住在首都飯店,我也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從文化/部負責同誌那裡拿到幾張票,好幾張呢,你的票送朋友吧。”
霍君宜:“是嗎,那也行。”
一時兩個人聊起來演出的時間,孟硯青聽著霍君宜的安排,自然意識到了,估計這一段他確實挺忙的。
她意識到了:“其實你如果忙的話,我自己去就是了。”
霍君宜忙道:“不會,就是看一場音樂會而已,不至於忙成這樣,我肯定能騰出時間來陪你。”
他看著她,默了下:“最近我事情比較多,可能忽略了你,這是我不好,不過忙過去這一陣就好了。”
孟硯青看過去,看到了他眸底的誠懇和歉意。
她笑道:“沒什麼,我也很忙,我不會在意這種事。’
她略頓了頓,道:“至於緒章,過年時候他和亭笈過來了,我們一起過的年,但是過年後我們就沒見過了,這還是頭一次,他正好過來送亭笈的衣服。”
霍君宜忙道:“你不用解釋,其實我明白。”
他微抿唇,低聲道:“我不會多想,這其實也怪我,過年時候,我本來說要過來一趟,可惜回鄉下後,我要陪著我媽見見她的老朋友。最近我會儘量把工作計劃往前趕,等我騰出功夫來,會多陪陪你。”
孟硯青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