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平一覺醒來,已是日薄西山。
他悠閒地起床,收起藤榻,在牆邊掛好,整理衣襟去找孔融。
剛踏出房門,旁邊的侍從就朝他行了個禮。
“禰處士,這是宗正院的荀君送來的桐馬酒。”
“宗正院?”鄭平有些意外。他知道宗正院是什麼地方,但是原主“禰衡”除了孔融之外並沒有相熟的好友,誰會送這麼珍貴的酒給他?
仆從隻負責彙報,他對禰衡的“名聲”亦有所耳聞,為了不惹事,聽到鄭平的反問後,他僅點了下頭,便端著托盤立在一邊,充當人形雕塑。
看著托盤上那隻精致的鶴形酒壺,鄭平沒有立即接過。
仆從並未談及更多信息,他隻得再問道:
“哪位荀君,為何送酒給我?”
仆從一板一眼地道:“是內官長、司空軍師荀公達。來送桐馬酒的門客曾道:荀君今日休沐,半個時辰前於隔壁撥弦彈奏,打擾處士午憩,故送上此酒,以作賠罪。”
禰衡聽了這話,沒再多問,接過那隻酒壺。
早在入睡前,他就已經向仆從了解過少府衙的情況。這個後院的東廂平日裡基本沒人過來,隻有孔融偶爾來這落榻。他過來睡覺的時候,已經過了午休的時間,住在隔壁的荀攸會認為這邊沒人、即興彈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鄭平入睡的時候沒想這麼多,他還留著過去的思維習慣,聽到有“噪音”擾民,就提起家夥示威了一通。
他沒想到隔壁的荀攸在聽到笛聲,知道這邊有人後,不但立即停下演奏,還在派人來詢問清楚情況,取了珍貴的禦酒過來賠罪。
對方明明知道他是聲名狼藉的“禰衡”,卻還能做到這個程度,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足夠鄭平對他升出一分好感。
鄭平讓仆從退下,自己提著酒去找孔融。
現在已是傍晚,衙邸即將“下班”。孔融的住所並沒有像一部分主官那樣安置在府衙後院,而在距此地有兩條街之遠的民舍。因此鄭平提早尋了孔融,坐車前往孔融的宅邸。
孔融見到鄭平手上提了一壺桐馬酒,十分驚訝。
鄭平如實解釋,孔融聽完後,感慨道:“荀公達內修通明,外冷而內溫,亦為君子。”
鄭平聽了孔融的誇讚,突然想起禰衡對荀攸的評價“荀公達之輩,可叫他獨守墳塋”,頓時陷入異樣的沉默。
禰衡的狂言早已傳遍整個許都,荀攸肯定知道“他”對他的貶損。
被事主罵成“死人臉,沒感情,可以去鎮守墳墓”,竟然還能“以直報怨”,確實是個君子。
孔融誇完荀攸後,兩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們進入孔融的宅邸,被侍從引入門,脫下外袍,擱在博山爐上烘烤。
禰衡隨孔融在一架漆案上入座,為了以示親密,孔融讓他與自己同坐一席,共用一案。
孔融家世淵源,府上常年供應三頓飯,這個時候正巧是最後一頓的餐時。
鄭平隻與孔融說了一會兒話,侍女便蜂擁而入,送上各種精美的佳肴。
雖然隻有兩個人,但來者是客,孔融讓人準備得比平時更豐盛一些。
一碗奶白的粳米盛在雲紋漆碗中,配上金餅,蔥花豆腐,烤鹿肉,格外豐盛。
鄭平享用過一頓正常的晚餐,立即對自己今日的前兩頓表示唾棄。
飯後吃著一碟甜瓜,鄭平與孔融對弈了幾局,很快就有侍女過來提醒——已經到了睡覺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