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見他神色不豫,公差立即道:“失物未能歸還,這覃綽的處罰,還要再加三等……”
送走公差,鄭平去各個交易之市買了自己需求的商品,這才回了孔府。
鄭平出行的那天,孔融將他送到城門口,斟酒道彆。
鄭平一口飲儘杯中佳釀,覆卮以示。
“路上保重。”
“君亦珍重。”
奉杯而還,卻見孔融的雙目中泛起湛湛之意。
“許都非宜君之所,此番離去,切莫再來。”
孔融大概認為禰衡在許都得罪了無數仇家,本身又不能在許都一展才華,實在沒必要留在這。
鄭平沒有一口應下。雖然還未明白禰衡在眾多勢力中選擇許都的原因,但他勢必要依照禰衡的意願,繼續留在許都。
即便是最受冷落,最被敵視的那段時間,傲氣得不可一世的禰衡也沒有甩袖離開此地……他自然也不會走,至少不會因為“得罪的人太多”這種理由離開。
孔融不知鄭平心中所想,再次歎了口氣:“隻可惜德祖赴豫州外任,不能送你一程……你在許都這一二年,我三人還未好好聚過。”
鄭平聽到“德祖”二字,第一時間未反應過來這是何人。
後來想到《三國演義》裡被寫入禰衡之口的某個經典名句:“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前者說的是孔融,後者指的是楊修,這才明白孔融口中的德祖指的是誰。
楊修,字德祖,雞肋典故的持有人,在《世說新語》中留下大幅篇章。不少人認為他“太聰明且太自作聰明,過於了解曹操的心思而被殺”。
且不提楊修被殺有多少政/治因素,又有多少是他自身的原因。出身名門望族的楊修確實是個極有才華的人,這份才華,讓眼高於頂的禰衡都對他高看幾分。
鄭平知道三國演義裡的這句話,但他沒想到禰衡原來還真的與楊修有交情。
假若禰衡不是意外殞命,他們三人最後都會或直接或間接地死於曹操之手……想到這,鄭平突然覺得禰衡擊鼓罵曹的行為很有先見之明,至少罵回了本。
坐上馬車,輪軌鋪陳。鄭平回頭遙望站在城門口目送他離開的孔融,又將視線略微上移,定在旌旗飄揚的城牆上。
角台的邊緣,一個瘦削的身影依靠在牆垣上,身體略微前傾,正含笑看著他。
對上他的視線,那人隨意招了招手,聊作招呼。片刻,他舉起手中的酒樽,飲儘杯中之酒,翻轉樽底。
正是送行祝福之意。
身邊沒有酒具,鄭平無法酬謝,隻得略微頷首,略表謝意,繼而收回目光。
角台上,站在郭嘉旁邊的衛兵似與他相熟,見他如此行徑,不由好奇地問:“郭祭酒,你在和誰敬酒?”
郭嘉憊懶地轉身,倚著城垣坐下,提起酒壺替自己斟了一杯。
“敬天,敬地……敬當敬之人。”
衛兵將視線投向城外,入目之處,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並不能找到接受敬酒的目標。
……
鄭平坐著馬車北上,大約趕了半日,他側耳傾聽鳥鳴,吩咐車隊停下。
護衛隊長麵露不解:“恩主,天時尚早,為何叫停?”
剛一說完,他立即意識到自己所言不妥:禰衡身份非比尋常,或許是他坐車許久,覺得不舒服,故而叫停。自己不該多嘴。
鄭平並非因為不適而叫停車隊,但他沒有解釋的意思,隻指著前麵的農舍,派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上去敲門,詢問是否能夠借這一家的院子,略作休整。
院門打開,一個衣著不俗,年輕貌美的女子冷淡而警惕地打量著他們。
管事也沒想到在這山野之地,竟然會隱居著一位貴人。
坐在車上的鄭平看得更仔細些,他隻掃了一眼,便確定了女子身上的布料與做工非比尋常。這個女子即便不是世家貴女,也是皇親貴胄。
“你們有何事?”
女子的聲音亦帶著幾分冷意,好似冬日的清泉,幾近凝結成冰。
聽管事說完來意,女子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卻沒有拒絕。
“進來吧……隻不過外子病重,恐驚嚇到各位。”
院門敞開,眾人皆看到躺在院中藤椅上,目露癡呆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