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士楚歌(1 / 2)

原來鄭平扔在地上的是一隻竹篋,裡麵裝著一塊素帛。

曹操取出素帛,將上麵寫著的文字看了數次,壓下心中的震動,探尋地看向鄭平:

“這東西是真的?”

“或許是假的。”

聽到鄭平這話,曹操反而信了幾分。

他自己也沒意識到:假若鄭平直接把好處拿到他眼前,既沒有索求,也沒有抬杠,他反而會認為鄭平彆有用心,認定他送來的重要軍/情是偽造的。

而鄭平現在提起了“索賠”,又一如既往不耐煩地與他頂嘴,這讓曹操下意識地給予了信任,對鄭平放心了不少。

“你有什麼需求?”

這份軍/情對曹操而言無比重要,他從不會因為個人情感影響大局,因此在權衡利弊後,他放下對禰衡的偏見,心平氣和地與鄭平商討條件。

至於“這情報你是從哪裡拿的”,“你用了什麼手段攪亂侯軍”,諸如此類的問題根本沒必要問,就算問了也是白問。他知道鄭平不可能告訴他。

“我的需求,應當已經通過傳令兵知會司空了。”

鄭平把他在通傳前對傳令兵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在回鄉的半途中,因為被樂進將軍與侯成的交鋒波及,丟損了許多財物。侯成那邊對此覺得很抱歉,已將我遺失的馬匹如數賠來。我相信以司空的信義,侯成能做到的事,司空沒理由做不到。”

曹操被鄭平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驚住,瞪眼瞅了半天,沒在鄭平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不自然。

“半個月不見,禰處士讓人著惱生厭的本事依舊,臉皮見長啊。”

那侯成還在帳外罵陣,詛咒盜馬賊呢,他是怎麼若無其事地說出“侯成很抱歉”,“把馬匹如數賠來”這樣的話的?

鄭平笑道:“不及司空。除了遺失的車馬,其餘之物皆為孔文舉所贈之手信,與準備帶回鄉送予家人鄉親的伴手禮。俗語有雲,‘禮輕情意重’,贈禮乃是無價之寶。丟失如此之多的無價之寶,衡心痛不已,隻好來找司空,一訴心中的苦楚。”

曹操仿佛怒吞了旁邊那張桌案一般,覺得自己噎得慌。他沒有在鄭平麵上看到任何苦楚,左瞧右瞧,這混賬就差沒在臉上寫明“找事”,“碰瓷”四個字。

如果不是對方送來重要的軍/情,正好撓中曹操的癢處,就憑剛才的那些話,曹操絕對會叫人乾脆利落地把他丟出去。

曹操掂量著手中的素帛,終究顧念著“拿人手短”,沒有再與鄭平較勁。

“直說了吧,你要孤補償什麼給你。”

鄭平沒有再說那些似是而非的廢話:“聽聞司空轄下有一處擅長冶煉之術,所鍛的兵器精密且鋒利。衡正好需要幾柄防身利器,不知司空能夠割愛?”

若是金銀宅邸,良田美玉之類的東西,曹操給了也就給了,眼都不會眨一下。但鄭平的要求和武/器/軍/備有關,涉及到立身根本,哪怕所要數量不多,曹操亦忍不住皺眉。

鄭平知道這個時代的工藝敝帚自珍,因此沒有出言強求,隻是耐心等待曹操的回答。

曹操思量再三,想到那個軍/情的重要性,又想到鄭平手持如此重要的訊息,完全可以用它威脅,逼迫自己交易,可鄭平並沒有那樣做。

而討要幾柄精良的兵/器,比起這個軍/情的重要度來說,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

對鄭平呈無限負值的好感度勉勉強強地回升了一點,曹操想到雖然鄭平今天仍帶著一張讓人生厭的嘴,卻沒有在實質內容上為難自己,暗道這禰正平或許沒有他想象的那麼討厭。

又想到鄭平在侯軍中作亂,不經意間幫了自己的忙,曹操難得寬厚地加了一句:

“隻需要幾柄兵/器?以這個消息的價值,你可以再一些彆的要求。”

鄭平沒想到曹操突然一改平時的針對與挖苦,還為他著想,勸他再提一些要求,跟曹操一樣感到很不習慣,忍不住懷疑曹操是不是昨晚沒睡好,腦子發昏,又或者有彆的圖謀。

他仔細琢磨曹操的話,沒多久領會到曹操之所以這麼說的原因,於是澄清道:

“司空似乎誤解了什麼。衡之所以來送這份軍/情,不是為了討要報酬,而是為了歸還人情。”

見曹操因為人情二字若有所思,鄭平不客氣地戳破道:“彆想了,不是你。”

他沒有去管曹操的臉色,竟是繼承了原主的遺誌,在曹操發怒的邊緣反複試探,“司空切莫自作多情。”

和諧的假象就此打破,曹操不豫地指責道:“既然是還人情,你為何還要討要兵/器?”

回答他的是來自鄭平的奇怪注視:“不是跟司空說過——我因為司空與敵軍交戰損失了許多財物,特來找司空討要補償?”

捕捉到那仿佛看一個健忘老年人的眼神,曹操忍住想要噴他一臉的衝動,按住自己被佩刀吸引、意圖砍人的手。

他就不該跟這小混賬說這麼多!

反複默念“為了軍/情為了聲譽要保持寬和主公的形象”,曹操壓下暴躁的怒火,吩咐士兵去武備處把他那柄鋒利的青釭劍拿來。

“出征在外,武器不宜輕動。先把閒置的青釭劍給你,其餘武器,等戰事結束,你自己列個清單去許都取。”

公事公辦地交代完,曹操不想再跟鄭平說一句話。

鄭平亦見好就收,沒有再刺激曹操的神經。

主帳附近的幾個士兵都聽到了隱約的爭執聲。後見親衛傳來,詢問緣由,得知曹操竟讓人去取青釭劍。

其中一個士兵乃是曹丕的親兵,平日裡有幾分小聰明。聽到這個消息,他結合以前的事跡,迅速補全邏輯,立即衝往曹丕的營帳,把他腦補出的“真相”彙報給曹丕。

“……禰衡被帶去主營,與司空爭吵了起來。司空讓人提青釭劍來,說是腰上的佩劍不夠鋒利,要用青釭劍砍下禰衡的頭。”

曹丕聞言一驚,驀地站了起來:“阿父要殺禰衡!?”

同一片營帳內,郭嘉本過來向曹丕商討後勤諸事,聽到士兵這句話,亦是一愣。

隨即,他眸光一凜,帶著幾分微寒的冷意,鎖定在士兵的身上:“此言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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