胯/下的馬鼻息漸重,幾乎不受掌控。
鄭平一邊策馬,一邊用特定的手法梳理馬頸部的鬃毛,待馬的情緒稍稍穩定些,他加快馬速,全力往前方趕。
他沿著曹丕離開的方向一路行進,向東行了小半裡,並未尋到曹丕的蹤跡。
他勒馬急停,立刻返回。
回到半程,正好迎麵碰上遠遠綴著,隨他行列的曹家護衛。
那護衛見他去而複返,連一絲停頓也無,策著快馬與他們錯身而過,不由一齊勒馬,揚聲大喊:
“處士,何以疾行而歸?”
鄭平無暇訴說緣由,騰出一隻手做了個讓他們跟上的手勢,一邊駕馬一邊掃視路道。
終於,他在中途的北側草叢中發現幾個深淺不一的馬蹄,立即調轉馬頭,從那處埋在雜草之間的小道中央穿了過去。
伴著布料與草葉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鄭平橫穿草圃,進入另一條大道。
他又駕馬跑了小半裡,終於在視野中看到熟悉的身影,還不隻一個。
在道路一側,寬闊的草場中,曹丕與郭嘉各騎著一乘暴烈疾馳的馬,俯身挨著馬背,不時勒緊韁繩,控製瘋馬圍著草場打轉,防止瘋馬衝入林中。
隨行再側的護衛一個個焦急如焚,意圖打馬上前相救。
然而曹丕二人的馬實在瘋得厲害,不但跑得極快,還不時晃動頭頸,橫衝直撞,幾乎全然失控。這讓護衛投鼠忌器,擔心貿然闖入,不但救不到人,還有可能刺激瘋馬進一步發狂,更有可能被瘋馬當做攻擊的目標,以極致的速度撞得玉石俱焚。
一時之間,不論是曹丕二人,還是隨行的護衛都陷入兩難的境地。
救不得,也難以再做堅持。
因為此時的馬具還不及後世完善,輔助騎射的腳蹬並非後世的金屬環扣,而是一個係著竹片的布條,能輔助騎者上馬,但不能很好地發揮固定的作用。
再加上曹丕年歲較小,即便比同齡人高健,終究抵不上強壯的成年人,哪怕有出色的騎術在手,在座駕發狂的情況下,他隻能握緊韁繩、加緊馬腹,勉強保證自己不在短時間內甩下馬。但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讓發狂的馬停下並予以製服,著實有些困難
。
再看另一側的郭嘉。哪怕秦漢的士人講究一個文武兼修,對武藝並無興趣,隻講究一個強身健體,把六藝練到水準線的郭嘉,身體素質僅比尋常人高出一厘。
被瘋馬以高速帶著跑圈,瘋狂顛簸了一路,又要以極致的意誌力與全身的精力控製平衡,避免被馬甩下身,努力控製馬匹不往樹林裡撞……不論是年齡尚小的曹丕還是體格隻在正常線上麵一小寸的郭嘉,都已顯出絲絲縷縷的疲憊之態,隨時可能因為一個無意識的鬆動而被甩到馬下。
鄭平將一切看在眼中,正想著解救之法,旁邊一個曾經跟隨出征,聽過鄭平壯舉的護衛注意到他的到來,立即打馬上前:
“處士,快救救二公子。”
說完後,又覺得這句話有幾分咄咄之意,他立即改口,
“處士……縣侯足下可否救一救二公子與郭祭酒?”
此時又有一個護衛打馬過來。這個護衛不知道鄭平在軍中的事,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隻因為此刻缺少話事人,一眾護衛束手無策,他隻得跑來向鄭平請示:
“處士可有辦法?”
如果他此時用的是過去的身體,或者如今他所騎的不是一匹躁動不安的烈馬,而是上輩子與他心意相通的神駒,鄭平都會毫不猶豫地過去救人。
可如今他缺少相應的硬件設施,這個任務對他而言,難度提升了三個S級,貿然過去不但救不了人,還會白送一顆人頭。
更何況這要救的還不止一個人,而是兩個。
他在心中迅速排演駕馬救人的過程與結果,疾馳的思路突然停在某一環上。他抬眸詢問護衛:“可有看到李季先?”
護衛表示不知。
鄭平不由凝目。李進聽覺極其靈敏,怎會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莫非他跑到了彆處?
他無暇細想。如今正是刻不容緩之時,曹丕與郭嘉並非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即便少了一個強悍而有力的幫手,他也必須試著救上一救。
他在護衛的騎乘中跳了一騎合適的馬匹,把另外兩匹馬上充做腳蹬的布條解下,纏在手上,即刻策馬奔出。
其中一個最擅長馬術的護衛聽從他的吩咐,不遠不近地綴在他的馬後,大約隔了一引的距離,等候接應。
鄭平先策馬在主道上疾行了一段距離,將馬速提到最高,然後衝入馬場,先靠近離己方最近的郭嘉,把掛著竹片的布條拋出,精準地纏住他的手,隨後順勢一扯,將他扯離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