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鴻案相莊 “請戚少爺進來一敘。”……(1 / 2)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11450 字 9個月前

軀殼在隱隱排斥神魂。

夙寒聲魂魄此起彼落,一時如獲重生,一時卻重重跌回無間獄,神智不過清明片刻便渾渾噩噩,宛如做了場荒唐大夢。

前世也是如此。

十七歲生辰前,十大學府紛紛將榜貼送至應煦宗,讓少君挑選去哪座學宮修道。

不知戚簡意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他竟要舍棄觀濤榜榜首的聞道學宮,跟隨戚簡意去勉強擠進前三的寒山學宮。

修道者,細微的境界也可成天塹。

更何況聞道學宮和寒山學宮相差了兩個排名,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徐南銜聞訊,火冒三丈地衝回應煦宗阻止。

夙寒聲脾氣倔,徐南銜又是出了名的暴烈脾性,兩人爭執不下,吵鬨得不可開交。

徐南銜咆哮聲都要衝天了:“你知不知道背地裡有多少人笑話你棄瓊拾礫!那寒山的破學宮要什麼沒什麼,哪裡能和聞道學府相提並論?師尊臨隕落前讓我好好照料你,你彆蹬鼻子上臉!”

夙寒聲麵無表情:“……師尊師尊,你嘴裡成天念叨你的好師尊。他隻對徒弟親,私底下卻道貌岸然,恨不得掐死自己的親生子。”

徐南銜怒道:“誰同你說的這些渾話?!”

“沒有誰。”夙寒聲道,“我自己記得。”

徐南銜一愣:“你記得?剛出生你才雞崽子那樣大,記得個屁!”

夙寒聲悶悶地說:“王八羔子大也記得。”

徐南銜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給氣得上頭,撂下狠話。

“行行行,你愛去哪個學宮去哪個,往後我再也不管你了!”

夙寒聲那時年紀小,眼眶微紅也不肯服輸:“我也不想要你管。”

徐南銜氣得拂袖而去。

夙寒聲最終仍舊選了寒山學宮。

九月聞道祭,十大學宮弟子前去禁地曆練,不知為何卻被魔族人偽裝混進去,屠戮不少正道修士。

——其中就包括徐南銜。

聽僥幸存活的修士說,徐南銜是為了禁地深處的一棵能抑製「跗骨」之毒的靈草,才會孤身遇險無人相救。

徐南銜死無全屍,神魂俱散。

的確再不管他了。

應煦宗收斂徐南銜骸骨,匆匆下葬。

夙寒聲在大雨中昏昏默默地去見徐南銜最後一麵,應煦宗弟子們滿臉淚痕地攔住夙寒聲,不想讓他看棺。

鬱鬱蔥蔥的伴生樹將眾人拂開,夙寒聲緩緩走到棺木前往裡看。

——隻是一眼,便成了夙寒聲終生未能逃脫的心魔。

那具屍身殘破到……

甚至看不出是徐南銜。

蒼翠欲滴的伴生樹頃刻化為枯枝落葉。

驚怖夢景中,黑紅霧氣交纏的陰煞之氣化為無頭鬼,四肢如惡鬼廝纏在夙寒聲魂體之上,惡意之語四麵八方環繞耳畔。

“四師兄死得淒慘,你怎麼能心安理得活這麼久呢?來,一起死吧。”

“克死生母、害死師兄的煞星。”

“當誅。”

厲鬼叢生,拽著夙寒聲的身體一寸寸往下拖,好似將他再次拽回暗無天日的無間獄。

“——師兄!”

夙寒聲猛地醒了過來。

層層疊疊的漆黑床幔遮擋日光,好像還在那不見天光的無間獄。

心跳如鼓,夙寒聲驚魂未定,識海混沌一片,根本分不清夢和現實。

“師兄,師兄死了。”

夙寒聲烏發衣衫淩亂,神智不清地曲著膝蓋蜷縮在角落中,咬著曲起的食指指節,眼瞳渙散:“我害死師兄了……”

食指被咬得滲血,鐵鏽味彌漫口中。

夢中那黑紅相間的陰煞之氣如影隨形,幻化成無數身燃骨火的無頭鬼,擠滿狹窄陰暗的床榻。

“徐南銜缺失的屍身你可尋到了?”

“為了給你壓製跗骨,他丟了條命,可你中得根本不是跗骨。”

“哈哈哈可憐可笑的徐南銜。”

夙寒聲滿臉淚痕地捂住耳朵,幾乎被耳畔惡言逼得神智崩潰,近乎歇斯底裡地嘶叫道:“住口!住口——!”

無頭鬼大笑。

渾噩間,夙寒聲狼狽跌下床榻,膝蓋狠狠撞在踏腳尖兒,疼得他渙散眼瞳驟然清明。

一陣破空聲呼嘯傳入耳畔,“呼”地將縈繞周身的無頭鬼瞬間震碎。

夙寒聲呆坐好一會,怔然抬頭。

有人在外麵舞槍?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像是一根若隱若現的絲線,引著夙寒聲撩開層疊床幔,踉踉蹌蹌走出內室。

剛剛借這副軀殼重生,神魂仍舊未穩,他同手同腳走了幾步,趔趄一下差點以頭搶地。

外麵旭日東升。

已是八月十五,夙寒聲十七歲生辰的前一日。

夙寒聲臉上的昏亂之色已消失,他茫然推開門。

寒茫苑中,伴生樹已經半死不活,蔥翠欲滴的狹長枝葉已經半數枯黃,被風一吹簌簌往下落葉子。

徐南銜一身黑袍,正在院中舞槍。

烏黑無纓槍沉重非凡,在徐南銜手中卻宛如輕若無物,槍尖隨著舞動寒芒如星,將地麵散落的枯葉掃得成旋而飛。

夙寒聲呆愣看著。

徐南銜已經耍了半個時辰的槍,餘光掃見夙寒聲出了門,他一揚眉,手中長槍不收反進,身形如風倏地掠至夙寒聲麵前。

“鏘”的一聲破空音。

徐南銜的槍直指夙寒聲眉心。

夙寒聲眼睛直愣愣看他,動都沒動。

英姿勃勃的俊美青年眉眼皆是張揚狂妄,徐南銜單臂持槍而立,身形如鬆。

“怎麼不躲,看傻了?”

夙寒聲茫然看了許久:“師兄?”

“嗯?”徐南銜覺得沒勁,將槍乾脆利落地收回,大概是發泄一遭,他心情不像昨日那般暴躁,懶洋洋道,“終於反省好,打算向師兄認錯了?”

這話他也隻是嘴上說說,其實心中比誰都清楚,讓夙寒聲這個小犟種認錯,簡直算是日從西山出,天上下紅水,無稽之談。

徐南銜正等著吵架,卻見夙寒聲如夢初醒,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尾音甚至帶著拚命壓製的顫抖。

他耷拉著眉眼,難得乖順地輕輕開口,細聽似乎還有些發抖。

“師兄教訓得是,寒聲知錯了。”

徐南銜:“……”

徐南銜手中隨意把玩的槍差點飛出去,愣怔半晌,絲毫不委婉:“你被奪舍了?”

夙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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