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玨已經回來,正站在旁邊垂眸淡淡看他,從夙寒聲這個角度能瞧見男人層疊的裾袍、蓮花暗</p>
紋,以及從腰封垂落而下的佩玉穗子。</p>
夙寒聲: "……"</p>
夙寒聲當即一驚,騰地坐起來,飛快保持著端正跪坐,訥訥道: “沒、沒鬨,我寫功課寫累了,想、想放鬆放鬆。"</p>
崇玨看著他亂成一團的墨發和皺巴巴的衣衫,似乎無奈地笑了下,斂袍坐下,淡淡道:“寫了多少累成這樣?"</p>
夙寒聲看著沒動筆的功課,乾巴巴正要扯謊。崇玨骨節分明的五指按在小案上的書籍上,曲著兩指輕輕一敲。</p>
夙寒聲頓時不敢撒謊,訥訥道: "還沒動筆,我錯了。"</p>
崇玨見他如此乾脆利落地認錯,比之前東扯西扯撒潑打滾耍無賴要有長進得多,也沒斥責他,讓他繼續做功課。</p>
夙寒聲趕緊翻開書,想要專心致誌地做完功課就能出去玩。</p>
但崇玨不在時,他</p>
都沒法子集中注意來做功課,更何況此時身形高大的男人就坐在他對麵,一身“花枝招展”的青衣,帶著熟悉的菩提花香,存在感十足,更加沒辦法把心思放在書上了。</p>
夙寒聲咬著筆,手忙腳亂胡亂寫了幾個字,心中思緒紛紛擾擾。他到底有沒有前世的記憶啊。應該是沒有的。</p>
夙寒聲安慰自己: “若是有的話,他要麼像惡念那樣對我心懷不軌,要麼直接一降魔杵把我給打出去了,怎麼可能還把我當成尋常小輩放在身邊照顧有加。"</p>
肯定不知道!</p>
夙寒聲自顧自下定了決心,重重一點頭。在一旁看佛經的崇玨開口道: "怎麼,有哪裡不懂嗎?"</p>
夙寒聲驚了一下,趕緊胡亂指著書上一個符紋: "這、這個,有點不太懂。"</p>
崇玨垂眸看去,道: “手伸來。”</p>
夙寒聲不明所以,還以為崇玨要打他手板,嚇得趕緊往腰後藏。崇玨瞥他。</p>
夙寒聲打了個哆嗦,隻好怯怯地將掌心攤開遞了上前。</p>
他做足了要挨打的準備,正眯著一隻眼睛偷偷摸摸看去,卻感覺溫熱掌心傳來一個酥麻的觸感。</p>
崇玨並起兩指,垂著溫和的眉眼,一筆一劃將書上那道符紋輕緩地劃在夙寒聲掌心。夙寒聲倏地僵在原地。</p>
崇玨的手指好似永遠都捂不熱的冷玉,輕柔地在滾燙掌心微微摩挲,帶出一股讓人恨不得抓心撓肺地癢意。</p>
夙寒聲心跳徹底亂了,從掌心傳來的酥麻和癢意讓他忍不住劇烈打了個哆嗦。</p>
崇玨終於將符紋畫好,淡淡道: "記住了嗎?"夙寒聲渾渾噩噩將手收回,消熱沒多久的耳根又燒得紅透,幾欲滴血。</p>
崇玨不解地看他:"蕭蕭?"</p>
夙寒聲如夢初醒,五指一攏,好似要將讓他心慌意亂的“掌心”藏起來,這樣自己就能恢複正常。</p>
他垂下腦袋,小聲道: “嗯,記住了。多謝……叔父。”</p>
崇玨覺得他今日有點奇怪,但並未多想,繼續垂眸看佛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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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聲艱難地將功課做完後,已是午後了。他做足勇氣,小心翼翼地抬頭想去看崇玨,視線落下後,微微一愣。</p>
崇玨似乎是等他等累了,正盤膝坐在蒲團上好似一尊佛像般參禪。夙寒聲道: "叔父?"崇玨沒有應答。</p>
夙寒聲疑惑,這是入定了嗎?想到這裡,他又撇了撇嘴,心想和自己相處竟這麼無趣嗎,竟然還入定參佛去了。</p>
夙寒聲屈膝爬過去,想將人叫醒,視線一掃卻見崇玨垂落肩上的墨發間,隱約有一綹不太顯眼的白。</p>
白發?</p>
夙寒聲蹲在崇玨身邊,輕手輕腳地將那綹發握在掌心撥了撥,眉頭緊緊皺起。果然不是眼花,崇玨的確生了白發。可他已是活了數千年的世尊,修為滔天,為何會生出雪發?</p>
夙寒聲正捧著那綹發皺眉思索,頭頂倏地傳來個熟悉</p>
的聲音。"怎麼?"</p>
夙寒聲嚇了一跳,蹲著的姿勢直接不穩,猝不及防朝著前方膝蓋觸地跪了下去,控製不住一頭撞到崇玨懷裡。</p>
夙寒聲: "……"</p>
佛堂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沉默半晌,崇玨才道:“嚇著你了?”</p>
因他開口說話,胸腔傳來微弱的震動,渾身僵硬的夙寒聲猛地往後撤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拚命搖頭: "沒沒沒,我沒嚇住,誰被嚇住了,哈哈哈。"</p>
崇玨也沒在意,看了一眼桌案上擺好的書,道: “功課做完了?”</p>
夙寒聲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嗯嗯。"</p>
崇玨起身,看了看外麵的時辰: "等會便日落了,走吧。"夙寒聲像是做錯事似的,胡亂把長發理了理,爬起來跟上去。走了幾步,他突然醒悟過來。</p>
"那隻是個意外,我又沒做錯事,為何要這般心虛?"</p>
夙寒聲重重咳了聲,故作鎮定,雙手背在腰後溜達出佛堂,看著前方那抹青影,心中逐漸生出個念頭來。</p>
前段時日崇玨連自己說句“嬌頭”都氣得拿藤條打他,如今自己都撞他懷裡了,這狗男人竟然這般鎮定自若?</p>
不說斥責了,就連半句話都沒有。</p>
難道隨著惡念回到軀殼,他也連帶著有了前世的</p>
記憶,現在這副做派是在故意耍自己玩?</p>
不行。</p>
夙寒聲心想,今晚去集市,一定得找個機會試探試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