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聲趕緊一回頭,腦袋差點撞到崇玨下巴上,下意識往後一退。
“砰”的一聲,夙寒聲單薄後背將半闔的窗戶撞得一顫,瞬間關得嚴嚴實實,將外界漫天的狂風暴雨擋在身後。
崇玨長身鶴立,因抬手關窗的動作雪白寬袖微微抬起,隱約露出玉似的腕骨。
夙寒聲被他雲霧似的袖子無意中掃到鼻尖,猛地偏頭打了個噴嚏。
崇玨收回手,語調不自覺溫和下來。
“受寒了?”
夙寒聲搖搖頭,熟練地張開手,整個人賴嘰嘰地靠在崇玨身上,打了個哈欠,隨口道:“沒,應該是有人在說我壞話——你怎麼樣,挨完罵了?”
崇玨:“……”
崇玨並未多說鄒持的反應,輕聲說:“既然困了,就回去睡吧。”
夙寒聲當即清醒了。
他還以為崇玨又開始不打就後退了,趕緊雙手猛地一勒,死死抱住崇玨的腰身,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勢,恨恨道:“彆想我回落梧齋,今日我死也要死在你床上!”
崇玨隻覺得後麵那句話怪怪的,但世尊哪裡被人當麵說過此等虎狼之詞,也沒聽出來其他意思。
他無奈道:“沒想把你送回落梧齋,隻是想讓你去榻上睡。”
夙寒聲“哦”了聲,幽幽看了下崇玨的神色。
此人當真是好大一株高嶺之花,他都不舍得把人摘下來了。
怪有罪惡感的。
高嶺之花將夙寒聲哄去榻上,抬手將床幔放下,半擋住燭火。
夙寒聲滿頭墨發披散在榻上,單薄衣衫將修長身形勾勒,微微側身朝崇玨看來,笑吟吟地拍了拍旁邊的床榻,示意“來呀”。
崇玨道:“你先睡,我還有急事。”
夙寒聲的臉登時就皺起來了,但他深知不能太粘人,也不能過分依賴旁人,隻好鬆了手,頷首說好。
崇玨微微詫異。
本以為夙寒聲作天作地的脾性,如今關係挑明後會比之前更加放肆,崇玨都準備好縱容他的蹬鼻子上臉,待上半個時辰再走了。
可千算萬算,沒算到夙寒聲如此好說話。
夙寒聲將墨發撩起,用簪子挽了個團子球頂在腦袋上,又把錦被扯過來,打算聽著雨聲睡個好覺。
隻是一係列動作做完後,崇玨還在床沿坐著。
夙寒聲迷茫道:“你不去忙嗎?”
崇玨:“……”
崇玨微垂羽睫,淡淡道:“什麼時辰了?”
夙寒聲看著儲物戒上的時辰法器:“戌時三刻啦。”
“嗯。”崇玨順勢點了點夙寒聲的眉心,道,“那應該還有些空餘時間,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夙寒聲不解地看著他。
剛才不是說還有急事嗎?
世尊的心思不是尋常人能揣摩的,夙寒聲也沒多想,乖乖“哦”了聲。
他今日起得太早,又一整日坐在畫舫上奔波,本來就困得不行,此時嗅著周圍令人安心的氣息,拽著被角沒一會就迷迷瞪瞪陷入睡夢中。
崇玨安靜坐在床沿,一直注視著夙寒聲沉沉睡去。
剛及冠的青年身量初長成,比起三年前那經常蜷縮成小小一團的睡姿,如今這副四仰八叉的模樣好像卸下心中所有防備,待這個他“奪舍”來的世界也終於有了一點包容。
夙寒聲總愛翻身,來回幾次那挽好的小揪揪便已散了,胡亂鋪在軟枕上——有時候翻身壓到頭發,睡夢中的人還疼得嘟嘟囔囔,不知道在罵什麼。
崇玨抬手將蓮花暗紋的發帶取下,輕緩地把夙寒聲散亂的發攏著綁了個鬆鬆垮垮的結往一旁的枕上一搭,省得再被壓到。
夙寒聲睡得迷迷瞪瞪,察覺到有人在玩他頭發,不高興地一腳踹過去。
“元潛,再、再編辮子,我就……把你蛇尾巴打結……”
崇玨:“……”
夙寒聲赤著的腳蹬在崇玨的膝蓋上,露出纖細的足踝。
崇玨哪怕動心,也從未對夙寒聲有過那堪稱“褻瀆冒犯”的情./欲,可此番他無意中垂眸瞥了一眼,墨青眼瞳不知為何陡然擴散。
夙寒聲的褻衣寬鬆,褲角已經皺巴巴掛在膝蓋上,肌理分明的小腿整個搭在崇玨素白袈裟上,帶出一種並非本意卻讓人神魂顛倒的色..氣。
崇玨識海中宛如春風拂過寒川,吹起冰上的雪,露出冰麵之下隱隱約約的陌生記憶。
模糊場景似乎和麵前蹬他的腳踝緩緩重合。
崇玨眼睜睜看著記憶中的自己伸出修長的手指,指腹一路按著那纖細的腳踝、小腿,直到另一隻手緊跟其上,一把掐住纖細的腰身。
崇玨呼吸幾乎屏住了。
……就見那雙熟悉的手扣住腰身,不費吹灰之力往懷中一帶,一個熾熱的身體陡然貼過來。
崇玨眸瞳微顫地看去。
夙寒聲滿臉淚痕,墨發鋪了滿身,幾乎被弄得要昏死過去,他吐出顫抖的呼吸,眼瞳失神,汗濕的烏發貼在頰邊。
那雙漂亮得琥珀眼睛紅得不住垂淚,卻愣是一聲都不吭。
有個調笑的聲音幽幽響起。
“葷/.話都不會說,還得我教?”
轟隆隆——!
佛堂後齋舍中,崇玨近乎狼狽地從識海記憶中抽身而出,隻是短短幾個場景,他卻好似置身其中,荒淫無恥,不受控製地吐出各種讓人不忍卒聽的淫詞穢語。
簡直下流!
煞白閃光將崇玨麵容照得慘白。
他按住疾跳不休的心口,額角微微沁出些冷汗,突然神使鬼差地意識到。
……或許,他和惡念即將要徹底融合了。
方才那段記憶,隻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