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伏昭看起來似乎在等什麼,滿身皆是不耐煩的燥意,很快,長街人來人往中終於有個身穿黑袍的人行到他身邊。
那黑袍寬大,瞧不出身量是男是女。
兩人草草說了兩句後,便快步走向幽巷中。
夙寒聲眉頭緊皺,手指輕輕摩挲了下手腕上護身的佛珠和手指上的須彌芥,確定能隱藏自己的氣息和身形外,這才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
不知是哪個法器有用,夙寒聲靠近在不遠處的陰影中避著,乞伏昭和那黑袍人竟然沒有發現分毫。
隻見乞伏昭眉眼帶著冷意,不耐煩地道:“……明哲保身?你真覺得宮家能護住你?”
黑袍人默不作聲。
乞伏昭冷冷道:“通天塔即將塌陷,你身為聖物,根本難逃一劫,鳳凰骨能袖手旁觀,是因為他有強大的靠山,你呢?”
夙寒聲一愣。
乞伏昭怎麼會知曉聖物之事的?
終於,那黑袍人掀開寬大兜帽,露出一張熟悉至極的臉。
夙寒聲呼吸一頓。
宮菡萏。
遠在宮家的宮菡萏不知為何會出現在彆年年坊市中,言語間似乎和乞伏昭交情甚深。
夙寒聲終於明白過來——眼前的人並非是乞伏昭,他被奪舍了。
看著那略微熟悉的語調和氣質,加上奪舍之術隻有拂戾族親族會,這人的身份顯而易見——是乞伏殷那愛挖人眼睛的狗東西。
夙寒聲不動聲色咬了咬手指,壓抑住疾跳的心臟,第一反應就是快逃。
乞伏昭他能隱藏氣息跟蹤跟蹤,但乞伏殷那個要他眼睛的瘋子就惹不起了,還是趕緊快溜了,省得被逮住。
乞伏殷語調煩躁極了:“通天塔塌陷隻是個假象,你隻要跟隨我去通天塔,四聖物鎮守陣法後……”
轟隆隆!
旱天雷轟然劈下,堪堪被阻擋住。
乞伏殷差點被劈炸毛,沒忍住厲聲罵道:“夙玄臨!天道是你爹嗎,上趕著幫他做事?!”
正要貓著腰偷偷摸摸逃走的夙寒聲腳步倏地頓住。
夙玄臨……沒死嗎?
這短短一麵的信息量太過巨大,夙寒聲腦瓜子嗡嗡的,總覺得上一輩好像背地裡在謀劃什麼,乞伏殷是,崇玨也是。
年時間,宮菡萏已經可以流利順暢地交流,她眉眼清冷,淡聲開口:“前任聖物死在你手。”
乞伏殷本就火大,聽到這話冷笑一聲:“放屁。”
宮菡萏道:“兩千年前,的確隻有你一人存活。”
乞伏殷冷冷道:“彆和我玩花招,你若信這種屁話,就不會千裡迢迢來此處尋我了——前任剔銀燈是我師姐,你和她脾性一個樣,拐彎抹角就是不說人話。”
宮菡萏一歪頭,終於和他聊正事:“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做誘餌。”乞伏殷言簡意賅,“入通天塔,催動當中的陣法,等將摧毀通天塔的幕後之人揪出便可,其餘無需你出手。”
宮菡萏:“需要四聖物?”
“嗯。”
宮菡萏似乎還想問什麼,乞伏殷琥珀眼睛突然一縮,電光石火間似乎察覺到什麼,猛地伸手揮出一道森寒符紋。
“鏘鏘!”
夙寒聲手指上十道符紋早有準備,忽而暴起,化為流光和撲麵而來的符紋直直相撞。
砰的一聲,符紋轟然炸裂,化為碎光宛如雪花般往下飄落。
夙寒聲故意暴露身份,笑嘻嘻地從角落中站出來,眯著眼睛乖巧地叫:“舅舅,好巧呀。”
乞伏殷:“……”
乞伏殷眉頭幾乎皺成一個點了,冷冷收回手:“你在這兒做什麼?找死嗎?”
“冤枉啊。”夙寒聲無辜道,“我隻是瞧見了菡萏姐姐,特意來打招呼罷了——姐姐晚好,喝冷茶嗎?”
宮菡萏在夙寒聲麵前就沒剛才那個清冷模樣,她微微頷首:“嗯。”
夙寒聲顛顛上前,將買的七八杯冷茶遞給宮菡萏一杯。
乞伏殷瞥了一眼那冷茶,厭惡道:“趕緊給我滾,剛才的就當沒聽到。”
夙寒聲此時乖巧得不得了,聽到這話點頭如搗蒜。
“好好好,我馬上就滾。”
乞伏殷難看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不過很快他便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他所俯身的這具軀殼是乞伏昭,前幾年兩人在學宮幾乎日日都見,算是知己好友,相交頗深。
怎麼此時他瞧出自己用了“奪舍禁術”,竟然沒有上來喊打喊殺,還甜甜叫自己舅舅?
這小兔崽子,轉性了?
就在乞伏殷猶豫之際,正要轉身離開的夙寒聲借著側身遮掩的動作,手輕輕在須彌芥上一撫。
九九骨鏈。
砰——!
下一瞬,乞伏殷瞳孔倏地擴散,四肢經脈倏地冒出一條虛幻的雪白骨鏈,不知被誰操控,猛地帶動他的軀殼往一旁的牆上狠狠一撞。
乞伏殷四仰八叉,直接被骨鏈束縛在牆上,深深嵌進去一個人形印子,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你!”乞伏殷眼瞳似乎要冒火,“夙蕭蕭——!你想死嗎?!”
夙寒聲也是在試探這須彌芥能不能操控乞伏殷身上的鏈子,沒想到竟然和崇玨一樣有用。
看來他那個便宜爹一鏈還能兩用。
不愧是仙君。
夙寒聲心中在疾跳,麵上卻是絲毫不顯,隨手抹去額角沁出的汗,氣定神閒地道:“舅舅何必動這麼大火氣呢?外甥這麼有出息,舅舅不該欣慰感慨,狠狠誇讚我一番嗎?”
乞伏殷:“……”